王扶筝心中不服,面上不显,神情有些落寞,乖顺应下,看得王夫人一阵心疼,拉到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我的好女儿,母亲一定会给你另寻一门好婚事。”
好婚事?就她王家养女的身份能有什么好婚事,王扶筝心中冷冷想道。
自从王萦回来,之前与王扶筝交好的世家公子,都不再忍着她拿乔,亲生女儿跟养女,到底不一样。
眸色微暗,找借口支走了王夫人,自己回去跟薛薏聊天,然后一杯茶泼到了薛薏身上。
慌忙拿着手绢替她擦拭,在察觉茶渍无法去除后,不好意思道:“王妃要不去换身衣裳吧。”
薛薏眉头一挑,如果她说:“不妨事”,王扶筝这出戏是不是就演不下去?
把恶意明晃晃放在脸上就是这样,每个阴谋都让人发笑。薛薏顺着她的意思,跟着小丫鬟七拐八拐,最后到了个僻静之地。
终于不耐烦让吟酒打晕了她,丫鬟晕倒之前,只记得自己眼前好像有两个晋王妃。
拍了拍吟酒的肩膀,想夸赞他的易容术果真好用,然后自己走了,留吟酒看看王扶筝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她原是想找个地方等着,只是这四周实在人少得不合常理,看来王扶筝为了避开人证,特意安排过了。薛薏这么想着,却没有猜到这个院子原本就是无人在意,因为这处住的主子,不被王家人喜欢。
薛薏漫无目的走着,慢慢驻足。
一口枯井,一个女子,秋风卷过落叶,也卷起她的衣角,寂寥凄楚的氛围瘆人。
这一幕没来由跟薛薏很久之前已经模糊的记忆重叠,然而有一点不同,是眼神。
真心想寻死的人眼神是空洞无光的,对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任何事物都打不起精神,只剩下空落落的一副躯壳。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里为何人少了。
薛家也有这样的地方,娘亲没死的时候住着,或者说被幽禁在那里,无人问津,荒凉孤寂到就是人没事,也得住出问题。
娘亲失踪的那天,年幼的薛苡急得哇哇大哭,吵着闹着要人去找。可是急也没用,她们早是薛家的边缘之人,又有多少人能差使。
趁着屋里没人,薛薏偷偷溜进了房间。她在桌上看到了一幅画。画上是个娇俏的女子,薛薏走过去拿起来,再抬头,刚好就是一面铜镜,她似乎能想到娘亲是如何短暂地清醒,出神看画,又抬眼看到如今疯癫苍白的自己,再看不出半点当年的风采。
画的背面沾上了些墨汁,看着像是未干的字迹重叠在上面所致,薛薏低头找了找,在地上发现了那张白宣。
因为手腕抑制不住颤抖,写得有些歪扭的字难以辨认,“忆当年圆月,花市灯如昼,卿卿佳人韶华过。早知兰因?*?絮果,何必相逢?月与灯依旧,不见当年人。”
看完,薛薏心中猛然升起浓重的不安。
娘亲要撑不住了,永远失去她的,却是她们。
薛薏攥着信猛得冲出房门,中间意外撞到了一个回来偷懒的下人,那人看到薛薏从里面出来,惊讶且心虚,恶人先告状,就要抓住她,“你进来做什么,不会是偷东西的吧。”
说着抓住薛薏的手腕,情急之下薛薏一口咬狠狠在她手背上,那人吃痛,她才趁机脱身,边跑边在脑中过着娘亲可能去的地方。
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那天也是一样的秋日,满地落叶焦黄,或许人也是会枯萎的。
娘亲站在井口,平静安宁。起码在她面前,她很少见娘亲不发疯的模样。那时薛薏才知道,原来神情娴静的娘亲那么美。
不会头发凌乱哭喊着朝她砸东西,也不会说不认识她让她滚。
她说:“别过来。”
薛薏泪水无法抑制,不敢刺激她,只能远远站着朝她喊,求她:“娘亲那里高,你快下来好不好。”
听见这个称呼,肉眼可见女人神情有一瞬地恍然,然后视线慢半拍地移向薛薏,深深看着她。
“你是阿薏对吧,真没想到,这个时候是你。”嗓音温柔,每一个字都令薛薏感到眷恋。
无论是第一个找到她,还是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在薛薏注视下,女人又朝上走了一阶,离井口更近了。
她的眼神不在脚下,因为她根本不怕什么时候落下,也不在乎自己结束在哪一刻,只是看着薛薏,她很想愧疚,可是她做不到。
无论她怎么努力唤醒自己的母爱,她能感到的只有没有尽头的累。
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对这个孩子愧疚的,她未经允许带她来到这世界上,又无法养她护她,留她一个人受尽苦楚。
可是这点理智她也不确定能拥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