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着实没有什么行礼的必要,守小礼而缺大德,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他是来告别的,薛薏没好气道:“庄主这是准备回山庄?哦,忘了已经没有山庄了。”
“那还不是多亏了皇后娘娘御下有方。”秦寒生笑意盈盈,四两拨千斤。
薛薏的反应还是太快了,他的资产,最后有多数落到了她手上。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敢散尽家财,就有再白手起家的底气,只是他尚有一事不明,所以今日才进宫。
秦寒生视线转向秦敕,笑意淡了几分,“你信中所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阿芸的死另有隐情?
皇室的密函,原本是除了皇室中人再无外人能窥见。
秦敕登基,那些东西悉数落到了他手上,他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所以更加感觉自己面前的男人可悲,但是他不会有丝毫同情他。
“乌云盖雪,可是家猫啊。”秦敕轻飘飘说道。
看样子,他只是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知所云。薛薏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流转,明明不知道其中内情,却敏锐地觉到气氛不对。气温已经慢慢回升,此时两人身边却是彻骨的寒意。
秦寒生终日不化的笑,再维持不住,他眸光锐利,直直刺向秦敕,神情冷肃,膝上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情绪。
薛薏感到惊奇,毕竟秦寒生一向都是不显山不露水,连散尽家财这种大事都可以做到眼都不眨一下决定,而秦敕到底说得是什么隐情,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63章 一直都是。
彼时他的政敌,好狸奴,家中养了一院的猫,其中一只乌云盖雪,最为聪明伶俐。
秦寒生一向自命不凡,他当然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二者兼得,权势和她,他都要。
但是事实证明他没有。在他争权夺利的过程当中,他没有护住她。
偏偏他并不是没能力护住她。
“害我母亲受惊早产的那只猫,你大概也没有找到过吧,你当然不可能找到,他们怎么可能留给你把柄。”
他以为政敌覆灭的轻而易举,其实是已经暗中被处理掉了。不过那时候那种小人物的消失,也不值得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的注意。
如果说真的要为他母亲的死找到一个罪魁祸首的话,那么那个人是他才对,他是最没有资格推卸责任的人。
秦敕的质问一声声响起,真切的寒意从秦寒生四肢逐渐蔓延,落在手腕上的指尖冰凉,呼吸已经浅到近乎停止。
冷喝道:“够了!”
不可能,秦寒生想都没想,果断否认。
因为他无法接受。
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是权势,为此他忙碌,算计,终于到了无可追求的地步,他满足了吗?
没有,他甚至没有丝毫感觉,他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所以他马不停蹄散尽家财,再白手起家,只有忙碌起来,他才能顾不上思考。
或许只有麻木自己,他才能忽略那彻骨的思念。
秦寒生深深垂着眸,从身上散发出几近绝望的气息。
秦敕偏要将这个血淋淋的真相揭开给他看,似乎没想到他也有逃避的时候,不由冷哼。
将密函甩到地上,他的跟前。
他讽刺道:“信不信随你。”
如果秦寒生是会自欺欺人,苟且度日的人,他也懒得跟他多说。
可是他不是。
这么多年了,秦敕也没见过他如此方寸大乱的时候。哪怕多年前他被夺了王位,断了腿,从此余生都离不开轮椅,一无所有,他都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仿佛在嘲笑,“你只有这点手段?”
于是他一怒之下又把他扔进了山里,后来看倒是正和他意。
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消失,然后经营了水面之下偌大的隐雾山庄,再回过头,逼他夺位。
如果对方都不在意,那么报复将毫无意义。
他聪明过了头,什么都能算到,唯独算不到他平生唯一一次冷落母亲,就会永远失去她。
不可否认的,看着秦寒生绝望,他久违地感受到了畅快,可是竟然笑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他对母亲的爱竟然纯粹不参任何虚假。
秦寒生的执念悉数在他面前摊开,然后他亲眼看着他们如何消逝,构成他可悲的一生。
薛薏全程安静听着,秦敕很少跟她说起他童年的事,她有猜测,或许不是很幸福。因为幸福的童年,长不出他这样诡谲难测的人。
可是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哀伤。
此刻他们对峙剑拔弩张,秦敕虽然看似占了上风,她却感觉到淡淡的酸涩。
像是半生的橘子,泛着青绿,入口就忍不住掉泪。
这并非一场单方面的围猎,他多年受到的委屈,早已不是折磨了对手就能够得到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