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错了。”褚扶清摇头,“鹰卫是保家卫国的士兵,他们在边境见惯了战争带来的苦与悲,他们自己也深受其害,若傅四当真要叛国,没有正当理由,鹰卫也不会全然跟随。”
“所以如果鹰卫所有人当真随她反了,那一定是我先做了对不起他们之事。”
肃帝依旧觉得褚扶清天真,“陆家军同样于边境深受战争之苦,可你看,陆家造反之时,他们可有不从?”
“可是父皇你有没有想过陆家为何想要反?”褚扶清问道。
肃帝抿唇,褚扶清说:“其中固然有陆家人的野心,但还有一点,是因为不公。”
“陆家世代守在祁州,祁州又是那样恶劣的环境,长久之下,必定是要生怨的。”褚扶清又道:“父皇,你想要他们为你卖命,可他们的付出与获得并不匹配。”
“他们非是圣人,不会无欲无求,你也不能要求他们总是大公无私,那不公平。”
肃帝望着褚扶清,这些时日下来,他早就知道了扶清并非池中之物,如今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也不意外,只是这番话看似清醒却又不可避免地带着天真。
“权力越大,越易滋生野心。”肃帝说:“倘若有朝一日,傅四真的生了野心,你又待如何?”
“傅四是聪明人,即便生了野心,她也会权衡利弊的。”褚扶清说:“至少从今往后十几年之内她不会动作。”
“十几年之后呢?这样的隐患迟早生事。”
“至少如今的十几年是安稳的。”褚扶清不想跟肃帝继续抬杠,这样下去没有意义,于是在最后说道:“父皇,若是此刻不安抚,那么连这十几年内的安稳也没有,而且,我们未必是对手。”
肃帝闻言动了动手指,他也知道,傅锦时一事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然是大势所趋,她杀了西延琮,用三万大军一举歼灭天楚七万大军,这样的赫赫战功,便是朝中也无人能说出不是来。更何况,如今大权已然掌握在了扶清手中,他反对或是赞成都是没有用的。
想到这里,肃帝没再继续说傅锦时的事情,而是另外问了褚扶清一句话。
“玉玺在你之手,你完全能够做主,为何还要同朕秉明?”他就要死了,权力也已尽数转移,如今他只是空剩一个皇帝的虚名。
褚扶清没有让肃帝等太久,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出于对您的尊重吧。”
肃帝听到这个答案掩在被子下的手一紧。
褚扶清只当没有看到那一处异动。
她能够察觉得到父皇的期待,即便因着她设计杀死四哥而怨她,可终究是会期待她的感情,但是她没有,她也不愿因着那一丝怜悯而去说一句谎话安抚父皇。
她起身收起一旁的空碗,对肃帝说:“说了许久,父皇大约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广陵便不打扰了。”
她说完,没再等肃帝说话,福身行礼后径直出了内殿。
肃帝望着她的背影,眼眶有些湿。
他从未有后悔惧怕之事,即便是被张庆全下毒,也未曾惧怕死亡,于他来说,大瞿是最重要的,与之比起来,生死都是小事。
可如今,看着太子离去,看着老四谋反,看着扶清对他只有尊敬没有亲情,他终究是生出了悔意……
西延琮战死,天楚七万大军埋葬废城,甘城危机暂解。
后续的事情有褚岁安和褚岁愉安排,傅锦时便暂时安心在此处养着。
不过她因为气血不足,时常容易感到困倦,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再看去,她已然睡过去了。
褚暄停不想离她太远,便让人搬了一张矮桌在外间,用来处理事情,这样傅锦时醒了,他也能及时照顾。
“你在这里两日了,春城那边还应付的过来吗?”傅锦时睡醒,听到外间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出声说道。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意,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冷通透。
褚暄停听到声音从屏风绕进来,见傅锦时起身,他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鹤氅披在她的身上。
“可是我吵到你了?”
傅锦时摇摇头,“睡饱了。”
褚暄停拿过一旁一直温着的水递给傅锦时,见她小口抿着喝,这才道:“西延行想要求和,所以此时春城暂时不会有事。”
“求和?”傅锦时放下水来,有些意外的挑眉。
褚暄停将那日西延行在春城军营中的话说给了傅锦时听。
“他倒是清醒,没被当下的兵权冲昏头脑。”傅锦时听完之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