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川愿意帮褚暄停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褚暄停会把百姓放在眼中,他从不轻视百姓性命。
“迩章必定借口此事挑起战争。”应寒川提醒道。
迩章一直有侵略大瞿的野心,他当日同意与陆晔合作,怕就是抱了两个心思,一是借陆晔之手除了那迦,二则是借口那迦之死名正言顺发动战争。
“所以此事要先下手为强,避免迩章倒打一耙。”褚暄停说。
应寒川知道褚暄停有所安排便不再多问,他是锦衣卫,若是同太子交集过深,引得肃帝猜忌忌惮,便得不偿失了。
傅锦时与江舟近乎不眠不休的研究药方。
起先江舟还能起身自己煎几副药,到再一个晌午的时候,他站起身时忽觉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竟一下子往后倒去。
傅锦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才没让他倒在地上,但这一下用力,傅锦时肩上的伤陡然挣开了,衣裳瞬间洇出血迹来。
她扫了一眼,没去管,扶着江舟坐下来,又拿银针替他扎了几个穴位,缓和了片刻给他把脉。
江舟也注意到了傅锦时肩膀渗出血来,有些歉疚道:“对不住。”
“江大夫,口头道歉可不行。”傅锦时眨眨眼笑着打趣。
江舟随着她笑起来,只不过声音明显比先前虚弱了不少,他顺着傅锦时的话也开起了玩笑,“江某只擅口头道歉。”
傅锦时失笑,然而在给江舟把完脉后,她脸上的笑容陡然散去。
江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见傅锦时的神情,也没多意外。
“今日先不试了。”傅锦时收了手,对江舟说:“你体内已经堆积了太多药毒,缓和两日。”
她说完起身要去将煎好的药倒了。
江舟却阻止了她,“傅姑娘,你是做大夫的,你该知道此时是试药的最好时机。”
他如今正是虚弱的时候,疫病的所有症状也都已显现,完全符合重症的要求,此时试出来的药将方会是药效最好的。
傅锦时站在空地前,没有出声。
她自然知道这一点,可这相当于是拿江舟的命做赌,要试出有药效的药方需要下重剂量,用的也是药效极烈的药,而江舟的情况比她预料的要差许多,几幅这样的药下去,若是扛不住,江舟保不齐就死了,此番连她也没有把握。
“傅姑娘,我已然遭了这么多罪。”江舟说:“若是半途而废,我就白白遭了这些。”
傅锦时心中很乱,她何尝不知江舟说的是事实,可她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动摇。
她可以对自己下狠手,对敌人下死手,可对江舟这样的人,她心狠不了。
她来这个院子,最初抱着的目的只是救江舟的命。
“傅姑娘,已经五日了。”江舟坐在那里,见傅锦时不为所动,他又道:“继续拖下去,我还是会因疫病而死。”
那几个被治好的人,皆是三日之内症状极轻且短时间内控制住病情的人,可绝大多数人没有这个幸运,他也不是,所以继续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话不必江舟说,傅锦时也知道,她看着眼前的药罐,闭了闭眼,终是上前在其中一幅药里临时加了一点别的药材。
江舟见状知道傅锦时妥协了,他搭在石桌上的手稍稍松开了些许。
之后两人谁都没再出声,整间院子里一时间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细微爆裂之声。
良久后,傅锦时一边看着药罐子底下的火,一边问道:“江大夫,值得吗?”
“傅姑娘,你觉得呢?”江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傅锦时。
他敢打赌,此番若非他早了一步,此刻以身试药的便是傅锦时了。
他虽不是那么了解傅锦时,但有一些他是能够确定的,傅锦时心善和心狠,她决不会放任遂州城的百姓这般受疫病折磨而死,也决不会让自己就这般困在遂州城。
她定然会想法子破局,而以身试药是最快的法子。
傅锦时听懂了江舟的意思。
他们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以身试药之下,既是看不下去遂州城的惨烈,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就如同她的私心是为了早些回到永州,早些替傅家报仇。
想到这里,她乍然一笑,答道:“值得。”
这才是她最终妥协的原因,大义中夹杂着私心,说不清楚哪个更多些,但驱使她甘愿赴死的一定是私欲。
她没有那么无私,她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阿爹那般,也不想做到阿爹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