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秉持着一贯的沉默,点点头。
大婶见着更欢喜了,最近不知怎么的,一点就炸,最讨厌听到那些聒噪的声音,对着安静内敛的人自然心生好感。
她想到家中岁数不小的长子,突然话题一转,“翠花,你今年也有十四五岁了吧,有没有相看了?”
听到此话,女孩抬眸看了一眼,摇摇头。
“没事,你到底还小呢,你那么招人疼,爹娘稀罕,怕是想多留两年。”大婶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心中打起退堂鼓。
她爹娘怕是不肯放手,家里弟弟还小,她若是出嫁,家务活谁做?而且那两人精得要命,要是见自己有这个念头,不知道怎么狮子大开口。
不成不成,这样想着,大婶眼中划过一丝遗憾,态度也冷淡下来。
况且,她近来确实很烦,不光她,家里人的脾气都臭得很,动不动就要起争执,天气又闷又热的,她自己开口说话都嫌吵。
两人无言到河边,开始搓衣服。
正午是最热的时候,即使两人在树荫下也热得满头大汗。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潮湿闷热,蒸得整个人像是焖熟的虾子,红色从面上攀附到脖颈处。
大婶心浮气躁起来,手下的动作也愈加重起来。
此时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童和伙伴跑着嬉闹。
看方向应是从先生那边下了课,回来午休的。
男孩们的闹腾声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大婶停下手中动作,眉头像麻花似地拧着。
手中浸透的衣物沉甸甸的,她的手臂累得抬不起来,吸气呼气满是烫意,团团热气压在体内,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一看其中有自己的孩子,她完全控制不住怒气,大吼道:“剩子!滚过来。”
男孩们的嬉戏声停下来,这时,他们才发现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人。
其中一个男孩怯生生地望来,伙伴们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神情,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家里省吃俭用地供你去认字,你倒好,天天和一群人厮混在一起。”她用力地把衣服甩到石头上,叉着腰破口大骂道。
大婶本来也不想骂他,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跑来跑去发泄下也正常,但最近她实在是肚子憋着一摊火气,不发出来的话整个人都要被烤熟了。
王翠花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地上大婶的影子发愣。
那团影子膨胀着,最后变成一团火焰状的黑影。
男孩脸上不服气,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愤懑地望向她。
他脚下的影子也燃烧起来,但除了王翠花,其余两人都像看不到似的。
她蓦地觉得危险,目光警惕,整个人慢慢地向后挪动。
就在此刻,一张大嘴凭空出现,撕咬着影子,嚼得唾沫星子横飞。
大婶和柱子的声音消失了,空气中只有那张大嘴吃得满嘴喷香。
很快,它就啃完了两个影子,露出尖牙,打了个饱嗝儿,一转眼就消失了。
四处的声音回来了,风重新开始飘动,大婶的气焰突然降下,斥责声也逐渐地低弱,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恍惚,她似是累了,虚弱地摆摆手,沉默地坐下洗衣服。
她累得气喘吁吁,感慨道:“这年纪大了,性子也急躁了,真是奇怪,发一通脾气倒是更憋屈了,整个人吃力得很。”
“婶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王翠花忽然开口道。
大婶已经洗完了,把衣裳放在了大石头上,双手使劲地搓揉着,弓着背用浑身力量压在衣服上使其脱水,闻言漫不经心地回应道:“看到什么?我刚才头有些晕,突然就不想跟那小子计较了。罢了罢了,今日让你看笑话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整个人脾气不好。”
说完,她把衣裳往桶里一甩,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王翠花手下的动作慢了半许,很快又快起来,麻利地拧干,跟着离开了。
......
到了夜晚,她躺在床上,心中是莫名的焦急。
她觉得自己要快点离开,再不离开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王翠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昨晚明明还梦见了仙魔之流,那些景象十分真实,梦里的她好似有另一层身份。
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那些神神叨叨的记忆和想法如同流沙般从指缝滑过,怎么捧也捧不住。
她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处处是熟悉的痕迹,这里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但可笑的是,她觉得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胸口烦躁得要发疯,就在这时候,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王翠花从未听过,却异常好听的清冷女音,她低缓地道:“放松,子虚乌有,皆为虚象。”
渐渐地,王翠花平静下来。
“你是谁?”她在心中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