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后,她定神,才发现先生腿上窝着一只兔子。
那只兔子通体雪白,一双眼儿似赤豆红的玛瑙,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甚是乖巧。
之前先生家里有这么一只兔子吗?
王翠花心中划过一丝疑惑,但心中藏着更重要的事,这点奇怪很快被抛之脑后。
“今日怎么来的那么早?”他指尖轻捏,微晃,抿了一口后又放下。
她看得入神,涌起一股纳闷来,寻常看到先生这种谪仙般的姿态,必然是惭愧,但今日不知为何觉得他在拿腔捏调。
王翠花在心中唾弃自己,把这个念头强压下去,摆出十足恭敬的样子。
“先生,徒弟心中有惑。”
“从何谈起?”他把白绒绒的兔子抱到怀里,那兔子竖起耳朵,红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知从何讲起,先生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用一双黑眸安静地看着她。
许久后王翠花鼓起勇气道:“先生,今日我一睡醒,心中便有个声音告诉我,此处是假的。”
女孩的皮肤不算白,是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营养不良的瘦,此刻眼睛却亮晶晶的,“有没有可能此处是仙人的黄粱一梦?”
兔子长长的耳朵抖了抖,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先生微微一笑,没有直面回答,“调动五感,告诉我你的感受。”
王翠花一愣,继而屏气细细地感受起来,“脚下的泥土是厚实的。”
她踩了踩土地,衣裳也随之抖动,道:“耳边是布料沙沙的摩擦声,嘴里是绿茶的清香,鼻尖的气流是炽热的。”
四周环顾一圈,王翠花一一道:“我看到了墙壁、胡杨树、兔子还有......先生。”
她停顿了片刻,上下打量了整个人窝在绒毯里的男子,面上疑惑,“先生,您不热吗?”
原本目露赞同的先生一下顿住了,连带着怀里的兔子也呆滞了片刻,他咳了咳,很快恢复原样。
“这不重要,”他极快地道,“真亦假,假亦真,真假虚实,是幻象如何?不是幻象又如何?重要的是你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东西以及感受的一切。”
王翠花似懂非懂地点头,日头渐渐偏移,暴烈的阳光穿过云层,火辣辣地照在土壤上。
她热得背上起了层薄汗,狐疑地看了看先生,忍不住又问一遍:“先生,您真的不热吗?”
他整个人呈现一种冰肌玉骨之感,但是身上是一条一看就热的毛毯,怀里又抱着兔子,满满的绒毛,看着就热。
......
待王翠花走后,先生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化为一尊雕像。
手中的白兔子蹦跳着出来,他立在桌上,面色难辨。
“热?”他看了看桌旁无神的男人,整个兔子皮毛开始扩张,慢慢地化为一个没比兔子大多少的白虎。
白虎的身体虚虚实实,他四脚立在桌前,整个虎威风凛凛。
爪一挥,一本书从屋内飞出,书浮在空中,无风翻页,一张张精美的画急速地掠过,最后停留在一页上。
上面画着一个男子,与白虎面前凝滞住的教书先生形神毕肖。
白虎扒着书看,眉间有点烦闷,“这不捏得很像的吗?一看就是文人墨士。”
他抬头看了看火热的日头,又看男子身上的毛毯,爪子摸了摸下巴上飘逸的白毛,纠结道:“诶呀,没注意,还真有点热。”
他爪子一拉,教书先生换上一套单薄的丝绸衣服。
随后白虎趴在桌上,洋洋得意地道:“还当来了什么厉害的仙,这么快就把记忆忘光了,不过如此。”
第29章 子虚乌有,皆为幻象
回去后, 王翠花觉得先生的话并没有解决心头的疑惑。
她明白先生的意思,即使此处是假的,但感受都是真的, 因此不必去探究。
但她不是这样想的, 就算自己只是仙人梦境里的一个幻影, 也有知道真相的资格。
若是没有察觉也就算了, 一旦察觉,她便无法欺骗自己。
王翠花没有吱声, 她默默地把家务活都干完, 没有理睬上蹿下跳像猴子的弟弟,拿着木桶准备去河边洗衣裳。
隔壁的邻居大婶正巧出门,“翠花,去河边呀。”
她点点头,大婶跨过门槛, 单手抓着木桶,热情地道:“等等我,一起去吧。”
王翠花心巧嘴乖, 向来讨人喜欢, 大婶比她慢了半步, 左右端量着, 觉得小姑娘瘦归瘦,但身段不错。
她步子加快,赶了上去, 抱怨道:“现在日头热得很,前几日二狗他娘和柱子娘还吵了一架。说来我也暴躁了很多, 家里那不成器的小子,好好的书不读, 整天尽抓蟋蟀玩,气得我呀这几日夜里睡不好,连带着人都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