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谈长东有心交结,孤身一人登九十九阶,只为见贺天师。
谁知贺天师关门不见,甚至还给他批下谶语,说他会死于亲人,横尸街头。
谈长东勃然大怒,任他胡言乱语,与之结下梁子,可一年后,谈长东却畏惧谶语,亲手杀死自己的血亲,连亲儿子与女儿都不放过。
崔时知道这些过往,也明白兄长杀他是为了讨好谈长东。
如今听崔老提起,崔时缄口,双手未曾松开。
“你既知道来龙去脉,也应当明白,你与兄长已成陌路人。他选了自己的道,可你呢?”崔老望着崔时。
崔时是他们崔家这一代,唯一能撑起门楣的郎君。可惜性子仁善,还需磨砺。
他在心口叹息,继续小酌青梅酒,却听到他忽然开口道:“我已经想好了。”
“哦?”
“我会娶妻,永不出世。”崔时郑重其事地对着满脸惊讶的崔老道。
“你疯了不成。”崔老将酒掷在一盘,洒了一地。
奴仆们诚惶诚恐地跪下。
崔时余光瞥见,拢了拢衣袖,正色对他道:“祖父莫惊讶,这是我斟酌许久的决策,这段时日,我一直流亡,见到许多不曾见过的风景。”
“是何风景,能让你想成家?”崔老命人将酒杯拾起,听闻不由嘲讽看向他。
“白骨相枕,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崔老一时缄默,缓缓起身,来到阑干处,背对与他,低声道:“你害怕了?”
崔时垂首,温润的面容流露彷徨,低声道:“我无法做到。”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谁也没有开口。
良久,崔老道:“是哪家小娘子?”
在听崔时一五一十说出那女子的出身与来历,崔老眉头皱起,若是世家女倒也是良配,奈何出身卑微,还是出自金玉楼那种花月楼出来的小娘子。
崔老心底介怀,缓缓地道:“你若是喜欢,我也不会拦着,但崔家的妻子,从未有这般出身低贱的出身,故此,你只能娶他当妾。”
“若是你不愿,这事也就作罢。”
崔老缓缓侧身,右手轻轻拍在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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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的宅邸里。
在颠沛流离后,终于能沐浴江秋儿别提多喜悦,连同秦老找赵蛮子去书房聊私事。
她都并未好奇。
尤其是沐浴后,新换的衣裳是罗云锦还染着香,当江秋儿探出手,捻着织云藤花的绣纹,情不自禁想起昔日在金玉楼的日子。
她一时恍惚,回过神,暮云合璧,落日余晖。
江秋儿惊觉时辰不早了,连忙更换衣裳,来到妆奁对镜挽发,轻移莲步,来到庭院,正好撞见秦九,连忙拦下,“你可知你家主子在哪?”
秦九指了指西边笑道,“主人正好命我来邀约小娘子相聚。”
“好。”江秋儿当即与他一同而去。
西边凉亭,早已备好菜肴,江秋儿走近,恰好见到秦老换了一身墨色长衫,坐在凉亭小酌清酒。
“秦老,赵蛮子呢?”江秋儿踱步走近,东张西望,好奇赵蛮子去哪,恰好一道懒散的话,从身后传来。
“你在找我?”
江秋儿往后一看,身穿锱色衣裳的赵蛮子从远方踱步来。
短短数日,高挑的青年已然成为男人,眉眼深邃,行走间,身后的乌发伴随丝绦飞起,又好似变回当日在市井的地痞。
江秋儿恍惚,赵蛮子已然走近,眉头上扬,“你怎么一直在看我。”
“我才没有。”江秋儿跺脚,转身落座,死不承认自己刚刚是恍惚了。
落座后,江秋儿才发觉菜肴有荤有素,还有好几月未吃到的油煸栗子鸡,不禁喜上眉梢。
秦老也是多日未饮酒,沐浴更衣吩咐秦九备酒菜,之后抵不住酒香,先行饮了起来,见到赵蛮子与江秋儿皆到,催促道:“这些日子,都没吃一顿好的,你们还不快吃。”
见秦老发话,江秋儿自当不客气,拿起一双木箸夹住鸡肉,顾不上矜持,吃了起来,吃得正香,听到秦老提及明日携赵蛮子去见客一事。
“你们要去见谁?崔时的祖父吗?”江秋儿吃得腮帮子鼓鼓,杏仁般的眼眸睁得老大,看得秦老不禁哈哈大笑。
江秋儿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有什么好笑?是不是赵蛮子带坏了秦老,想到此处,恶狠狠瞪了一眼正在进食的赵蛮子。
“……”他又惹她了吗?
赵蛮子眉眼轻佻,正要开口说什么,原本哈哈大笑的秦老忽然收住了笑声道,“明日我是带赵蛮子见其他人。”
“我能去吗?”江秋儿被秦老的话吸引住,也想明天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