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摊开掌心,借着月光仔细研究起玉石来。
玉石被打磨成了骰子形,中间竟还镶嵌了一颗红豆。
元晦的心狠狠一颤。
元晦将玉石放在唇边,吻了吻,喃喃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从月上柳梢头一直坐到长空明月悬,而后起身,走向了墨宅。
推开墨宅大门,庭院中间摆放了张桌子,借着月光看去,桌上放置了茶酒、水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还有一个插着束红纸的花瓶以及一个小香炉。
而那桌旁……居然坐了一个人。那人手握茶杯,朝着元晦晃了晃,轻轻吐出三个字,“回来了”。
便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三个字,轻易就让元晦湿了眼眶。
墨玉笙起身,走到元晦面前,轻轻一带,将他揽入了怀中。他低头吻在了元晦的眉心,恶人先告状:“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大半天了。”
元晦伏在他肩上,好半天才缓和了情绪。他撑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墨玉笙,眼角犹挂着泪痕,“你……为何……会在这?”
墨玉笙凑上前,吻去了他眼角的泪痕,失笑道:“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元晦吸了吸鼻子,“那么远的距离,你是如何……”
墨玉笙眨眨眼,“踏着鹊桥过来的。”
元晦再也忍不住,勾住墨玉笙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绵长而细碎的吻,甜而咸。
良久,两人分开。
墨玉笙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到桌边,“过来,春山镇习俗,七夕这夜要拜七娘。”
元晦指着一桌精细的贡品,面露惊疑,问道:“你弄得?”
墨玉笙长眉一挑,“自然。我可是费了好些功夫。”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墨大爷不但把贡品认清了甚至还把“五子”都摆全了,要说不费功夫,那才是骗鬼。
元晦随他入座,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对了,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声不响的?”
墨玉笙:“晌午刚到,想布置完给你个惊喜。”
元晦用力压下飞起的唇角,问道:“你就不怕我提早回来,撞破这桩惊喜?”
墨玉笙轻抚着元晦的脸颊,笑道:“我早与孙掌柜打过招呼,不然你以为谁有这个胆子留你在羽庄打下手?”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道:“不过我只让他拖住你,没让拖到这么晚,白白浪费了大半个良宵。孙掌柜办事不利,得扣他月钱。”
元晦微微偏了偏头,从这个角度可以近距离地欣赏到墨玉笙那张让月下牡丹都失色的侧脸。
元晦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在那翰墨似的黑痣上烙下了一个湿淋淋的吻。
“不关孙掌柜的事。是我自己在外面游荡……”
“为何?”
“我怕……”
“怕什么?”
“怕……睹物思人。”
墨玉笙愣了愣,旋即一手端起元晦的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牵起元晦的手,将他放在心口,正色道:“是我的错,不该自作主张。明年今日,我一定陪你过个完整的七夕。”
元晦重重地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油纸包里捻出块巧酥,递到墨玉笙嘴边。
“这是巧酥,给你的,还好来得及。”
墨玉笙刚张嘴,元晦却虚晃了他一道,往后轻轻一带,转而将巧酥放进自己嘴里,咬下一口。
他将印着自己唇齿痕迹的巧酥送到墨玉笙嘴边,眼底是稀疏月光遮不住的笑意。
墨玉笙调笑道:“你不是不喜欢吃巧酥?”
七年前,两人刚来春山镇落脚,每逢七夕,都会有姑娘带着巧酥上门。墨某人来者不拒,笑容可掬地收下,转手就送给元晦。
元晦是苏州人,又是个半大的孩子,没有不好甜口的理,但墨玉笙带回来的那些个巧酥,他是碰也不碰。每回都要甩脸色,而且一年比一年臭。
元晦扬了扬眉,语气带着点俏皮,“现下喜欢了。”
他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如何?尝出什么味了吗?”
墨玉笙乖乖地将巧酥含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评价道:“果然香甜可口。”
元晦愣了片刻,嘴角微微颤了颤,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道:“真的……香甜?可不许骗我。”
墨玉笙砸吧掉了嘴角的渣子,笑道:“我虽不好甜口,但你送的,便不一样。”
七月天,仲夏夜的风穿堂过,将元晦吹得透心凉。
墨玉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拉着他起身,朝院角走去。
元晦勉强挤出个笑,问道:“作什么?”
墨玉笙故弄玄虚道:“嘘,小声点。别惊动了他俩。”
元晦:“谁?”
墨玉笙:“牛郎织女。”
元晦跟着墨玉笙来到了院角的桂树下。抬头一看,桂树四周被人潦草地缠上了南瓜藤,歪歪扭扭的,看上去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