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当即扔了烛台跑出门外。
她就这样站在门外一眨不眨地看着,眼看火势越来越猛,床板也被点燃,大火拥围炙烤着床上的女子,女子依旧一无所觉,她翻了个身,平躺而睡。
火光照映在云梨苍白的脸上,许是做了噩梦,细眉颦蹙,双手无意识地捂住小腹,脸上神情凄婉又可怜。
直到一截床架断裂砸到云梨的脸上,凝霜的心狠狠一跳,而后跌跌撞撞奔向屋内。
边跑边大声唤着,“云姑娘,你醒醒,你快醒醒。”
云梨哪听得见。
顾不上那么多,凝霜跑向床边想把云梨拖出去。
拖云梨的时候,凝霜才发现她竟然如此轻,凝霜干脆直接抱起她向屋外跑去,怀里的女子轻若浮沉,让人为之揪心。
凝霜将人放到地上后,云梨才渐渐转醒。
她本就只喝了一口茶,且凝霜并未下多少酣睡药,只不过她身子过于虚弱,即便只喝了一口,她也睡得很沉。
感受到右脸传来尖锐的灼痛感,云梨彻底清醒过来,她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摸了一手的湿黏。
她茫然地摊开手心,又看看屋内的大火。
凝霜放下她后,又跑进去将云梨装银子、首饰的匣子,还有行装那些全部抱出来。
这时凝霜褪去平日的伪装,边哭边说,“她让我将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我父母的命捏在她手里,我不得不照做,可是我后悔了,我已经帮她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我不想再错下去,我寝食难安。”
云梨一直以为凝霜听命于钱氏,直到此刻听完凝霜的话后,她才明白凝霜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是她愚笨,什么都看不出来。
云梨闭上双眼,任凭热泪涌出,灼热的泪淌过脸上的伤口,很疼,但不及心口一半的疼。
云梨用力推搡拍打着凝霜,声嘶力竭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云梨看上去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落到实处并不疼。
凝霜没动,就这么由着她打,“云姑娘,你恨我骂我想杀我都是应该的,但你更该恨的人是秦若音。”
“你带着行装趁夜走吧,我会对秦若音说你已经被大火烧死了,尸骨无存,我驾马车送你进城,你找个客栈住下,将脸上的伤治好后再离开上京。”
云梨冷静下来想了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不想再和上京和上京的人有什么联系。
走前她打开那个木匣子,取出里面的手帕和那支梨花玉簪,看了一眼屋内熊熊烈焰,用手帕裹紧玉簪,奋力往火堆一扔,而后转身对凝霜淡淡道,“送我走。”
*
翌日。
离陆府最远的客栈里,云梨倚靠在小窗边凝着窗外出神,戴了一定帷帽,右脸贴了厚厚一层白纱布,药味刺鼻。
楼下卖馄饨的小摊上,两名男子正在讨论昨夜的一场大火。
“你是不知道,那火光冲天,很是吓人,烧了好几间屋子,听说那庄子是陆府陆侍郎名下的庄子,肯定有不少好东西,真是可惜了。”
“难道都没人去救火!”
“大半夜的,又那么远,谁去救你去!”
外面的说话声有些吵,云梨伸手正欲关窗,看到了陆怀砚的马车,正往城外疾驰而去。
她转过身,没作一丝停留地反手阖上窗,用背抵住。
这边,陆怀砚请人帮忙告了假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庄子。
庄子上传来云梨葬身大火的消息时,陆怀砚刚起,正在穿衣,他神色平静,只不过是在听到消息后,往日一丝不苟的他,连外裳也未穿便出了府。
庄子上,陆怀砚站到灰烬前,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这样的大火,哪还能活人。
当着众人的面,他的眼底飞速闪过一道难以捕捉的沉痛和惋惜。
他对言聪道,“让凝霜来回话,还有你派来盯梢的那个人也一起。”
陆怀砚的语气并不好,如此大的事,派来盯梢之人竟会出纰漏,一觉睡到大天亮才回府报信。
很快,言聪将二人带到陆怀砚面前。
陆怀砚先单独问过派来盯梢之人,那人说昨晚用完膳后,就觉得很困,一觉睡下去中途就再也没醒过。
这着实不正常。
又去问凝霜。
“你住的屋子离云梨最近,难道就没听到任何响动!”
凝霜摇头,“不知怎么一回事,奴婢昨夜也睡得很沉,直到天快亮时才醒。”
陆怀话头又陡然一变,“云梨的那封信你是何时送给若音让其帮忙转交的!”
凝霜一惊,公子竟然知道这事。
只是凝霜不知道陆怀砚对于事情的始末知道多少,秦若音扣留信件一事,公子想必已经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