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晓了,可公子还会有此一问,想必公子心里对秦若音已经产生了怀疑。
她需要赌一把,就赌公子对云姑娘有那么一分真心,就赌公子不会将她的回话告诉秦若音,并且还能借此机会洗掉自己和秦若音暗地里有往来的嫌疑。
有了破釜沉舟之勇,凝霜如实道,“信是半月前就让秦姑娘代为转交给公子。”
凝霜这话,更加证实了陆怀砚心中所想——秦若音压下了信。
他轻扫一眼凝霜手背,上面的伤痕明显是烧伤,陆怀砚淡淡吐出几个字,“你很聪明。”
“只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日后如何,你且自求多福。”
说完,陆怀砚转身欲走,方走出几步,目光被不远处灰黑瓦砾中的一点玉白吸引住。
他走过去,俯身拾起瓦砾中的玉白。
是支梨花玉簪。
他有些印象,因为云梨经常戴着这玉簪,如今这玉簪却葬于火海。
言聪跟在他身后,疑惑问,“公子,您这就不问了不查了!”
“您与云姑娘夫妻多年,如今她葬身火海,公子你……”
陆怀砚握着玉簪,看他一眼,“你是想说没长心!”
言聪随即住嘴,不敢再多少。
陆怀砚磨捻着手里的玉簪,“放心,我心中有数。”
言聪一听,仍旧为云梨感到不平,很明显不满地嘟囔,“有数,有什么数!”
陆怀砚用簪子戳戳他心口,“再啰嗦,就去扫马厩。”
说完到底多交代了几句,“你继续派人盯着凝霜,看看她都与何人有联系,至于秦若音,先别轻举妄动,慕风的死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言聪,“公子不叫秦姑娘若音了!”
陆怀砚凉嗖嗖睨他一眼,言聪彻底闭嘴。
其实他还是有些私心,与慕风和秦若音像处的那段日子,令人难忘,但愿秦若音真的清白。
至于云梨,陆怀砚想起凝霜手上的伤,以及回话时并未因为云梨的死流一滴泪,她跟在云梨身边整整四年,寻常主仆在主子死后,仆人再怎么都会流几滴泪,哪怕是装的。
可她只有紧张不安。
陆怀砚凝着手里的玉簪若有所思。
如他所言,凝霜很聪明。
*
云梨在客栈住了小半月,期间除了去医馆里看脸上的烧伤外,基本足不出户,每日翻看琢磨自己誊抄的酿酒方子,实在无事也会去书铺里借书看。
说到借书,她还未将那《酿酒千方》还予陆怀砚。
她还抱着下回再借其他书看的心理,没想到第一次借书看,也是最后一次借书。
云梨来到医馆,大夫看了看她的脸后,“恢复得不错,再抹几日药膏脸上的伤就会好了,只是会不会留疤尚且未知。”
说完大夫可惜地叹了口气,一个姑娘家,脸上若是留下这么大一块疤,日后难有婆家不说,就算有了婆家恐怕也会在婆家受气。
但云梨听到后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脸上若留下疤,也算是一种提醒,提醒她不要再重蹈覆辙、痴心妄想。
云梨先去了趟城内一家马车租赁铺,她想好了,她要回东洛县,那里有她、父亲和阿兄的回忆,云梨想,就在东洛县守着回忆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雇好马车后,云梨往客栈走去收拾行装。
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嘲讽声,“你就是帆大哥临死前心心念念的好妹妹云梨!”
云梨猛地回过头,像是没听出女子话语里的讥讽,云梨快步上前颤抖地揪着她的衣裳哽咽问,“你认识我阿兄!”
女子一身利索的粗布衣裳,身形丰腴得当,个子比她高些,圆脸圆眼,双眼炯炯有神。
那女子看了一眼她露出的一截细白手腕,仿佛随时一折就断,女子暗哼一声,“想知道就随我来。”
客栈内,刚坐下。
女子又开始嘲讽,“你嫁入高门大户,成日窝在繁华锦绣堆里享受荣华富贵,你阿兄被人诬陷入狱,我专程让人带信给你帮帮帆大哥,我等啊等,等到帆大哥被人折磨惨死都没得到你的半点音信。”
“这就是帆大哥时常挂在嘴边的好妹妹。”
云梨听完,没有反驳,阿兄的事本就是她的错,若她此前没有主动提出和离,没有离开陆府,或许还能亲口求陆怀砚帮帮阿兄。
见她不说话,只垂着头,那女子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掀去她头上的帷帽。
云梨忙伸手接住帷帽,露出一张贴有纱布药膏的脸来。
客栈内往来的人看到云梨脸上的伤后,惊讶可惜的目光纷纷落在云梨身上。
云梨缓缓伸手捂住右脸,眼底无悲无喜,低头沉默不语。
烧伤部位几乎占据半张有脸,只不过用纱布贴着,才没那么骇人,但只要看过的人都知道,这右脸这般,多半是受了很严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