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河县是父亲与继母黄氏所在的家乡,母亲还在时,云梨与父母一直住在邻县东洛县,枫河与东洛不过隔着一条河的距离。
父亲与黄氏在一起后,黄氏一开始对她还好,后面原形毕露,巴不得拿她卖个好价钱,她不可能再回枫河县。
但这些,都与陆怀砚无关了,她也没必要说与他。
云梨没有解释,“是。”
说完,云梨心中暗暗苦笑,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她的话最多,今日却是反了过来,他的问题最多。
陆怀砚看着面前这个与他夫妻四载的女子,她安静恬淡地低着头,与初次见她没什么两样。
两人被迫成了亲,强扭的瓜不甜,如今会落到和离的地步,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事。
陆怀砚点点头,“那你离开上京前让凝霜知会我一声,我送你一程,回去后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写信给我。”
说完陆怀砚冷睨一眼她身旁的凝霜,凝霜吓得头也不敢抬。
云梨没说话,抱紧怀里的包裹越过他径直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云梨心神俱疲,什么话也不想说,她无力地靠在车厢上,怀里抱着包裹的手却用尽了力气。
凝霜有些不满道,“姑娘你为何不将真相告诉公子呢说不定……”
云梨冷冷打断她,“说不定什么说不定他会怜悯我让我留下,我不想再这样!”
云梨眼眶泛红道,“我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陆府三少夫人,我也尝试过了,是我愚笨无知,我做不好,剩下的日子,我只想成为自己,变回从前在东洛县的云梨。”
变回那时父亲眼中、阿兄眼中的阿梨。
凝霜看向云梨,语气肯定,“我知道,姑娘心里是有公子的,您何不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公子呢公子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云梨揉揉眼眶,“那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他只会觉得我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的钱财才嫁给他的。”
若她告诉他她喜欢他,他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大概是厌恶或者恶心吧。
*
一回到庄子上,云梨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行装,她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
属于她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衣裳外,便是她在魏府赚得的银子,除去给陆怀砚买吸杯、以及在药铺买安胎药的银子外,再加上她往日剩下的银两,总共还剩差不多一百两。
在回到东洛县前,她得省着些用。
人一旦忙起来,纵使心里苦水再多、再难受,也能因此消解一二。
凝霜看了看她,“姑娘是想明日就离开上京吗何必走得这么匆忙,不若留下来再养养身子,反正不用姑娘掏腰包。”
听起来倒是真心在替云梨考虑。
云梨自嘲道,“不用,我明日就会离开,再说,我这身子,再养也没什么用了。”
岂料第二日天公不作美,天快亮时下起大雨来,接二连三打在青瓦上,噼里啪啦的。
郊野路滑,这回是想走也走不了,云梨放下行装,恹恹地坐下。
这雨反倒让一旁忧心忡忡的凝霜松了一口气。
那日在陆府,秦若音不止让她骗云梨,还用父母要挟她,让她想法子别让云梨活着走出上京,说云梨若真的和魏府有关系,怕日后真相大白那日没有好下场,还说斩草就得除根才行。
可凝霜一时还真下不去这个手,而且最近这段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自己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这雨下到晚上才停,云梨抬头望向窗外浩瀚星空,“明日应当是个晴日。”
云梨想起幼时常与父亲和阿兄躺在院里一起看星子,父亲会给她和阿兄讲许多乡野趣闻。
凝霜趁她出神之际,往茶杯里撒了一些酣睡粉,“姑娘,明日赶路得养精蓄锐,喝口茶早些歇下吧。”
云梨没有多想,接过茶杯喝过一口后,便上。床榻歇息去了。
凝霜看着床榻上女子清瘦的背影,咬咬牙转身出去了。
此刻整个庄子漆黑一片,所有人都睡下了,只有云梨的屋子还亮有一豆烛火,毫无疑问,这都是凝霜的手笔。
她在众人用晚膳前,往饭菜中下了许多酣睡药,足以让他们一觉睡到通天亮。
凝霜端着烛台,站在屋檐下立了许久,而后又进了云梨屋里。
进去后,不出所料,床上的女子正睡得深沉。
凝霜手持烛台,来到床边站定,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可怖。
沉默半晌,凝霜将灯芯颤颤巍巍凑近床帐,即使是庄子上的东西,一针一线皆是不凡。
灯芯碰上床帐,瞬间便以燎原之势燃起来,床上的人丝毫感受不到这滚烫的热意,依旧沉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