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谢四公子的人是不多,可他顶着这样一张引人注目的皮囊,也容易叫人怀疑自己的来历。
谢元贞勉强定了定心神,他扫过阿妹的神色,便知她心中已有成算,“少珏想说什么?”
“阿兄乔装改扮,”谢含章扶上阿兄手臂,“再去追人不迟!”
谢含章送人出门的时候,正被谢夫人远远瞧见,转身的时候谢含章对上谢夫人的目光,先行了礼才过去。
“从母①慈安。”到了跟前谢含章又行一遍礼。
谢夫人看人的神色依旧淡淡的,“睡不着?”
去年冬至夜,谢元贞兄妹在院中偷偷烧纸钱,不知怎的就被这位向来不管外事的谢夫人发现。谢夫人叫他们过去的时候也是好巧不巧,正值谢含章经脉初动,天癸水至。
谢元贞是兄长,到底是男子,除了侍婢杂役,满府上下也就谢夫人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她便差人送来装有草木灰的绸布包,又带谢含章到屏风后教她如何使用。
也是从那时起,谢含章觉得这位谢夫人其实面冷心热,倒比从父要好相与些。
谢含章小心地点了点头。
“过来。”谢夫人说着转了身,便带谢含章回了自己房中。
又一夜过得飞快,陆思卿与谢云山赶到陈郡时已接近酉时三刻,马上就要宵禁。他们在官舍歇了马,正走到府衙门外,却听见身后的大街上传来同样急促的马蹄声——
“陆思卿!”
谢云山听见声音的瞬间转过身来,见人在自己跟前勒马却瞪大了眼睛。
“你是——”谢云山立即反应过来,“你怎的来了!”
路上谢元贞半刻不敢停歇,下了马气还未喘匀就问:“东西交出去了吗?”
接着最后一点亮光,陆思卿也看出来面前这位妙龄少女是谁,他连忙上前顺谢元贞的粗气,“还没有,怎么了?”
“那东西有问题,”谢元贞攥紧了胸口的衣服,眼前隐约有片星星点点,他费力地攀上陆思卿的肩膀,指尖泛白,“先回去再说!”
陆思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什么问题?”
“昨夜你前脚刚走,”谢元贞又喘息几口,才接上话来,“后脚赫连诚就来信——”
“季,”陆思卿看了眼不远处的看门衙役,有些不悦,“我不是同你说过,别再与他往来么?”
谢云山隐约知晓从弟一直在与师戎郡那个富商太守通书信,他虽也不待见此人,但同样觉得这一趟太过匆忙并不妥当,“陆兄,其实我也觉得此事尚且需要从长计议。”
“案子审到关键,还要如何从长计议?”府衙就在眼前,差一步就可以见到那名主簿,待那主簿供出李令仪亦参与当年屠杀的事实,李令仪就得考虑自己的脑袋明日该放在何处。陆思卿哪儿还能听进谁的劝,“陈恒敬一死,所有罪责便可尽数推到他的头上,彼时再想往上查便是难于登天,此刻你到底要我如何从长计议!”
与此同时,衙门口也有动静。
只见看门的衙役拦住送完小食的仆役,那人衣衫褴褛,面容丑陋,“你是替谁当值,怎的我从未见过你?”
前日便是此人前来顶班,口中托辞原先的老宋偶感风寒,怕过病气给官爷囚犯,便央人来替一日。
此事原本该悄无声息地过去,可过一日衙役又见到这人,不由觉出些不对劲来。
可衙役正要追究,阶下不远处的动静突然更大了,那两个衙役抛下人过来瞧个究竟,只见一位容貌姣好的妙龄女郎嘴角洇血,正倒在身边的郎君怀中不省人事,脸色煞白,光是一眼便能要人的命。
“怎么了这是?”其中一个衙役话音刚落,提着灯笼看清陆思卿的脸,不由惊奇道:“这不是陆公子,您怀里这是?”
陈郡也是陆氏本籍,只是多年在京为官,而后为方便与谢元贞随时联络,陆思卿也不常回来。
说话间他又忍不住偷瞄一眼,又见陆思卿面上这样紧张,心中不由闪过不少香艳的画本——
这红颜祸水,怕是陆公子院中的哪位美妾。
谢元贞人事不省,陆思卿也只能暂且打消呈送证据的念头,赶紧带人离开府衙。三人正准备从巷口绕去医馆时,身后突然有条人影闪过——
“谁!”
谢云山提剑遥指来人,只见月光掠过巷墙,照亮对面半张凌厉的脸庞,他眼神锋利,又流露出难以掩藏的急切,“他怎么了?”
几乎是瞬间谢云山便明白他所问是谁,进而难以克制地直接猜出此人身份,可他心中没来由一股郁闷,随即将剑又提高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