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赫连诚仍紧紧盯着陆思卿怀中的谢元贞,片刻之后才道:“你们方才在骂谁?”
这下不仅谢云山,便是陆思卿也反应过来,“你就是赫连诚!?”
可赫连诚恍若未闻,换了字眼,死心不改,“他可还好?”
陆思卿今夜的急切与愤恨终于在此刻尽数爆发,全然没了清流公子的矜持,只差撩起袖子骂街,“他怎样又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赫连诚眸色晦暗,但靠近一寸,霜寒之气便浓十分,“那陆公子与他相交多年,却舍得将人气吐了血?”
“你!”
口舌之争徒劳无益,赫连诚径直上前,正要触及谢元贞衣袖却被谢云山生生拦住。陆思卿是有过错,但他这位从兄却是没有,“有劳赫连大人挂心,只是我等自会带他去寻大夫!”
赫连诚与之不过咫尺,不过半步,他就这么干看着陆思卿紧紧抱住谢元贞,周身气压骤然又低几分,转瞬竟是气笑了——
“这巷子不通劳什子医馆,”但勉强说那是笑,赫连诚的脸色又像要吃人,只见他狠狠磨了磨牙槽,才转身往另一条巷子去,“随我来!”
谢元贞苏醒的时候,猝不及防被房中明亮的烛光晃了眼,他随即闭了闭,待再度睁开时,那片光亮便明显暗了许多——
床前似有条人影。
“季欢,你醒了!”
谢元贞日夜兼程又急火攻心,刚吐了血周身疲乏,他听出问话的是陆思卿,攒了好一会儿气力才微弱地点了头。
他视线一偏,眼见谢云山坐在床尾,正疑惑那片阴影是谁,抬眸便瞧见满脸急切的赫连诚,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赫连诚更是明显神色一动。
谢元贞没开口,倒是赫连诚早已急不可待,“你现下感觉如何?”
闻言谢元贞先扫过陆思卿,随即摇头作势起身,赫连诚慌忙要来扶,却被他反手一挡,避了过去——
“既然赫连大人也在此地,那么咱们便正经谈一谈这真假字条之事。”
此前赫连诚只道陈府偷藏密令,倒不知谢元贞口中另一张字条现在何处。
但这并不难猜。
只听谢元贞声音沙哑没什么起伏,仿佛六年间与赫连诚往来私信的另有其人。一句话到末尾谢元贞又耗尽气力,眼见脑袋一软,正靠上陆思卿肩头。
进屋前谢云山与陆思卿便没给赫连诚一个好脸色,他不知谢元贞此时又作何想,但此话显然同样不怀善意。
于是赫连诚负手立得端正,暗自在身后握成硬拳,“一如信中所言,我这字条是从陈休文府上搜来的。至于我从何得知,不知周显此人你可还有印象,当年他逃出生天又潜回陈府,这消息便是他透露与我的。”
“所以你为防消息泄露,”谢元贞顿了顿,才将连日以来的疑惑追问出口,“索性顺水推舟杀人灭口?”
赫连诚为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平日里端的一副吊儿郎当叫人猜不透,此刻却仿佛被一柄温柔的尖刀刺破皮囊,露出血淋淋的心脏,……这样想?”
“赫连大人,”这是今夜第二次,谢元贞这般生硬地称呼其为赫连大人,只听他一字一顿,加重了赫连诚心上这道疤,“我只问你,陶氏夫妇与周显之死,是否是你有意为之?”
“不是,”赫连诚终于敛了关切之色,也摆出一副公堂对簿的模样,“陶氏夫妇之死确在我意料之外,我只告诉他们以民告官会吃些苦头,实未料到他们竟如此决绝。且周显并没有死,他两日前刚醒,开口便要我赶紧去取了证据,这才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听到这里,陆思卿突然插进话来,“你说的是真的!倘若陈府那张才是真的,那我手中这张——”
自然便是假的。
“难不成陆公子偏信与上官泽交好的钟离望却不肯信我?”赫连诚字里行间的礼数被消磨殆尽,“陆公子这买卖做得响当当,真的字条都被那上官泽交与李令仪毁尸灭迹,你被人卖了还要上赶着帮人数钱?”
雅乐署采天下民风,说钟离望此人不涉党争,可眼见处处皆有他的手笔。陆思卿自以为捏着钟离望的把柄便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自己正一步步陷入钟离望编织的陷阱,更不知他早与上官泽结党,要让自己栽个大跟头!
陆思卿大彻大悟,也恼羞成怒,赫连诚却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两日前搜查陈府的官差足有二十来人,恐怕上官泽与李令仪正是为堵住悠悠众口,这才要演一出监守自盗。你们方才还在府衙门前争执,这不是上赶着叫李令仪拿你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