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沙关将士听过永圣帝的诏书, 却也只当听过而已, 自赫连诚踏入校场之始, 根本没有人当他赫连诚是镇守鸣沙关的主帅。
“都副将竟有这等口才, ”赫连诚负手往前走了一步, “这么两相对比,府衙那帮子穷书生倒也不过如此!”
“不敢当!”都云漪却直挺挺站着, 不退也不让,“末将不过是个五大三粗的兵鲁子,手里没什么乌七八糟的账册,也不会上哪儿去弄个假印来糊弄您。文弱书生那套在咱们这儿行不通,对付他们那套的法子,在这儿自然也行不通!”
昨日太守府衙闹得沸沸扬扬,新来的赫连太守将一众人架上火烤,不出半日就整顿了沉积多年的歪风邪气。可刀尖舔血的将士不比书生与贱籍杂役,自然没有那么好糊弄。
眼下将对着帅,那叫一个谁也不怕谁。
“都副将这话倒叫我听不明白了,”都云漪即便挺直了腰杆,赫连诚仍旧比他高出一整个脑袋,他在面前这人脸上落下大片的阴影,声音愈发沉,“你说的行不通,是不想认我的领兵之法,还是不想认主上亲封的主帅称号?小小副将开口主上闭口都督,我看你们的安都督倒还比你懂些分寸!”
“分寸是什么末将就更不明白了!”赫连诚要问都云漪分寸二字,那他便索性得寸进尺,“末将只懂军纪,只听军令,只对虎符低头!赫连太守,我只问你可有虎符?”
看来今日这都云漪是铁了心要给他个下马威,赫连诚双眸微微眯起,“眼下尚无出征事,你区区一介副将,要虎符做什么?”
“末将可没有别的意思!”都云漪仰头对上赫连诚的视线,明里暗里已然较上了劲,“只是除却主上,三州兵马唯安都督手中那半枚,没有虎符,可叫弟兄们如何听命?”
“虎符乃天子之物,诏书乃天子手书,照你这么说,没有虎符,你与你的弟兄们,便是连圣旨也不听了!?”
赫连诚话音刚落,身后的府兵骤然拔刀,明晃晃的刀片闪过都云漪的脸庞,他身后的几名士卒也跟着纷纷亮出家伙。
剑拔弩张,眼见就欠一招擦枪走火。
“赫连太守这是要拿末将杀鸡儆猴?”半晌,都云漪突然笑出声,他挥一挥手,示意身后士卒莫要轻举妄动。接着他单膝跪地,自己解了盔甲,露出健硕的肌肉,“那便打末将的板子吧,只是军中之人不敢打我,还得劳烦赫连太守的人来行刑!”
都云漪这么一亮胳膊,反倒叫赫连诚落了下风,他不打便等同昭告鸣沙关众将士,新来的镇北大将军认了怂,可他若无缘无故打了都云漪,别说日后,今日军中就有人不服。
看来这位都副将是要将军心捏在自己手中。
赫连诚沉默片刻,忽然平地一声吼,提刀直取都云漪命门。凌厉的刀风扫过半空,在距都云漪脖颈不过半寸处堪堪停下,都云漪却从头至尾面不改色。倒是他身后的士卒都被赫连诚这阵仗给吓到,混乱之下一片惊呼。
都云漪似笑非笑,再开口时不知为何,气势竟有些减弱,“大人不敢杀我?”
下一刻赫连诚果真撤了刀,侧过身去不再看都云漪,“起来!”
赫连诚收刀入鞘,此刻浑身上下才激起腾腾杀气,“我突然想起来,你们是太平军①吧?”
都云漪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皱眉反问:“鸣沙关日夜警戒,眼下不就在战时?”
“那便是没打过了!”赫连诚能伸能缩,别人一口一个太守,他也乐得消受,当即便端出太守的懒散架子,“只是本太守倒是十分好奇,你们究竟见过五部人的样貌么?可知道他们用的什么兵器?他们进攻之时以何为信号,这些你们又可曾派人刺探过?”
他扫过守门士卒的兵器,不由嗤笑:“我看你们这些兵器对付海寇都勉勉强强,可知五部重骑来犯,你们第一步该先做什么?”
行军打仗之人血气最重,赫连诚的这副懒散样子落在都云漪眼中,可算挑起了他的怒气,“自然是投石射箭,不然还有什么?”
赫连诚便不说话了,只轻蔑地笑看他一眼。
“那倒要请太守赐教!”都云漪红了脖子,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咱们这伙子太平军该如何行兵布阵?”
“想知道?”赫连诚猛地扔了刀,脚下起势,“跟本太守打一架,赢了本太守才告诉你!”
赫连诚身后的府兵顿时退了开去。
都云漪要赫连诚杖责自己是为挑衅,眼下赫连诚要与他过招更是挑衅。师戎郡一战,赫连诚名声大噪。其一乃是他行兵迅猛,其二便是他本人武艺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