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计没有!”这一句直戳进骆大娘的心窝,她半是悔恨,半是委屈,“做谢府的仆役,首要底子手脚要干净,其二便是嘴巴也要干净,断不能乱嚼舌根。且此前也算是我擅自带您二人进府,更不能将从公子的病症到处乱说呀!”
那线索便是断了?
谢元贞思索半晌,又问:“那小胡大夫诊脉之时,可有其他人来过?”
既不是骆大娘,也不是小胡大夫,那除非还有其他人听见过或看见过什么。
三人埋头回忆着,谢含章突然叫出来:“有一个!”
骆大娘脱口而出,“谁?”她看着谢含章,脑中不由闪过他二人刚入府时的情形,紧接着骆大娘一拍脑袋,“从小姐说的对,还有另一个人兴许听见了!”
“那人是谁?”
“与我一同在厨房干活的金老三!”骆大娘边回忆边说:“那日您与从小姐需要净面,我就差他去打盆热水来。我记得他端水进来的时候,小胡大夫正在施针,还说您肺里有伤,平日里要如何小心照料,断然不能见浓烟尘灰!”
谢元贞喃喃念道:“金老三——”
“我这就找他算账去!”骆大娘磨刀霍霍又要往回冲,“若非您明察秋毫,或者用了这炭有个好歹,最后此事捅到老爷跟前儿,我哪里还能说得清!”
此事听来是借刀杀人,但这金老三的手段太过毒辣,倒叫谢元贞一时分不清,是借谁的刀,要杀的究竟又是谁?
“骆大娘且稍安勿躁!”谢元贞拦住骆大娘,转而问:“您方才说,后院厨房一直归您管辖?”
“是——”谢元贞的言外之意并不难猜,骆大娘骤然瞪圆了双眼,“从公子的意思,是金老三想取我而代之!?”
“此炭既非府中所用,那必是专程从外头买来的,”谢元贞摁下心中另一种猜测,只梳理后院的利害关系,“他既知道从父不大过问偏院,加上您与晚辈又有宿仇,这兴许是想借晚辈的命一举除掉您!”
听到这里,骆大娘已是满身寒栗,她克制着哆嗦,不明白金老三何以致她于死地,“大家同为仆役多年,我竟没瞧出金老三是如此狠毒之人,别说咱们这些仆役,便是寻常百姓,没有深仇大恨,又哪里会想到这种法子!”
“所以那金老三与您并无深仇大恨?”
“没有,”骆大娘平日的跋扈都只在嘴上,处事向来公正,她看着谢元贞一字一顿,“我自问绝不曾得罪于他!”
谢元贞想了想,又问:“您可知那金老三的来历?”
骆大娘愣了下。
……是大公子从外头带进来的,”骆大娘皱着眉,不敢忽略什么细节,“他素日独来独往,别的我不敢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只知道他做的一道菜很得大公子喜爱!”
谢元贞又问:“什么菜?”
“胡炮肉!”骆大娘脱口而出,“似乎是从塞外流传进来的,大公子讨厌北方人,却独独喜欢这道菜!”
谢元贞咬着那两个字,他胸中激荡,几乎可以断定那金老三拉骆大娘下马,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所谓的后厨统管之权。
这巍巍谢府,也许早已埋进了细作!
“骆大娘——”谢元贞沉声作色,“今日之事皆不过晚辈一面之辞,若您信得过晚辈,可愿为了谢府,受一点儿委屈?”
骆大娘也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问:“从公子的意思?”
“晚辈想要引蛇出洞,咱们将计就计,且看他究竟想干什么?”谢元贞在这个偏僻的后院呆得够久了,从父要他放下恩怨,可他如何能放?既然没人拉他一把,那谢元贞就自己牵线,将所有人都捆到一条船上!
当夜亥时,朔风呼啸,顷刻在从公子小姐所在的院中掀起一阵漩涡,从公子在屋内昏迷不醒,从小姐守着阿兄泪如雨下,谢云山就站在一群伏跪的仆役之前训话——
“父亲吩咐你们好生照顾从公子从小姐,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他指着地上的烟炭,那里还有残存的余烟,“这炭是谁送过来的!?”
二公子金口一开,偏院查案的速度就快得多了,不过一刻,金老三匆匆进了院子,在谢二公子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金老三,”谢云山来回踱步,目光却没有半分偏离,“这炭是你送到从公子院中的?”
“禀二公子,是仆送的。”
倒是没有半点犹豫。
“那你倒说说——”谢云山点点头,抬脚猛地踩在那堆烟炭上,溅起的灰渣糊了金老三半边脸颊,“为什么送这样的炭给从公子,是想要他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