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他已走到龙榻所在的隔间。
内里除了伺候皇帝的宫女太监之外,还有一熟悉身影。
那人一身紫色官袍,一只手背在身后,那背着的手上把玩一枚白玉坠子,随意在空中晃来晃去,倒显得悠闲惬意。
赵折桂眉梢一蹙,眼底闪过寒意。
只一瞬,他扬出笑:“您已在殿内照看了我父皇七日,实在辛苦,我取了些膳食,请您赏脸一用。”
商凭玉转过身,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朝他颔首,阔步朝外去。
赵折桂紧跟在身后,腰身不自觉地开始下弯。
自赵温奚死后,他父皇的身子日渐委顿,不到三日便病倒卧床不起。
特此下令,命商凭玉亲自辅佐他打理朝中政事。
而他从未接触过任何政事,只能被商凭玉牵着鼻子走,朝中诸事不得不任他施为。
商凭玉走到隔间外的八仙桌前,临到坐前,不忘拘一礼请赵折桂先坐。
赵折桂不着痕迹一顿,却也顺势的坐下。
商凭玉自他旁侧坐下,此时隔间外只他二人。
商凭玉开着食盒,随性开了口:“陛下的身子越发虚弱,殿下也是看在眼里的,可做好了准备?”
赵折桂长眉一挑,眼睛忍不住的眨了又眨:“您…您这是何意?”
他一秒领略商凭玉的暗示,心里开始雀跃,面上却故作不懂。
商凭玉轻哼一声,“卑职的意思,是要殿下将精力放在如何医好陛下的病上,而非日日给卑职带饭,或是在政务上打下手。”
赵折桂既然装不懂,那他也不拆穿,只是顺着话头,朝他想要的方向引。
只见赵折桂眯眸,显然被他说的“打下手”三字给激怒。
商凭玉歪头,看着他面不改色继续启唇:“待陛下病愈,你也能搏个奖赏,在这皇宫更好立足。”
说罢,他埋头用膳,再没开口。
旁侧的赵折桂字字听进心里,不免开始恐慌起来。
他才不要搏甚奖赏,也不要回到屈居人下的生活。
打下手……呵!
他要唯我独尊,受万万人朝拜,才不需日日看人脸色度日。
思及此,他瞥了眼隔间方向,眼底闪过杀意。
商凭玉无声轻笑,借着余光将他一切举动尽收眼底。
*
天色朦朦亮,翠羽外出采买回府。
脚步一刻未停,直朝榴锦院寝间去。
临开门前,四下瞧了瞧是否有人。所幸女使小厮都在几十步外认真洒扫。
她暗自松一口气,推门入内,见房中只容消酒一人,她阖上门走上前。
“大娘子!大娘子!快醒醒!”
她甚至急切地晃了晃榻上熟睡人的身子。
容消酒悠悠转醒,眼前除了翠羽,便是一张小纸条。
翠羽将纸条递到她眼前,笑吟吟道:“今日外出时,我瞧见了那位梁大师。”
梁大师?
容消酒脑中浮现梁照晨的身影,登时瞪大双眸,意识腾地清醒起来,“梁照晨?他还活着?”
翠羽笑着点头,又低声道:“正是,活得好好的。这纸条是梁大师趁咱府上人无留意之际,塞于我手上的。”
容消酒坐起身,拿起纸条翻看,遂即眸光一亮:“他说他居于齐国公所在的驿馆,受齐国公庇护。”
“还说齐国公已然晓得我想逃离汴京去寿州的事,此事明晚面谈。”
容消酒说罢,又有些疑惑不解起来。
如今她换了身份,在外人眼里,容消酒是罪犯,早在几日前便已被就地正法。
这梁照晨怎知她还活着?
难道说……是齐国公的人查探到的?
对于齐国公,她一直不知这人是敌是友。
正想着,凑过来的翠羽轻叹口气:“这…明晚面谈,难不成是要大娘子您再犯险外出不成?”
容消酒要思索的事太多,以至于方将都没顾上留意这话。
“是啊,若要我冒然外出,岂不打草惊蛇。”
况且他也没写在何处见面。
正诧异他用意。
直到今日用早膳时,有了分晓。
刘妈妈拿着请帖走将进来。
“大娘子,这是齐国公那边送来的请帖,侯爷已看过,说今夜带您去丰岳楼见齐国公。”刘妈妈说着,临了又添了一句:“以施明如的身份。”
容消酒闻声一顿。
既然是前往齐国公府,竟还让她伪装成新的身份?
这其中倒真是越发迷雾重重。
容消酒怀着满腹疑惑,在府中等了一整天,却都没瞧见商凭玉的影儿。
渐渐地,秋日的黄昏烧起一片绯红色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