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倾洒,郑郁坐在突厥骑兵驻扎的营地篝火旁,看着跳动的火苗想着这半年来的糟心事。
他与沙艾格被阿史那莫带走,还没来得及问林怀治的近况。沙艾格就与阿史那莫吵起来,而他也是药力上来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睁眼就见头顶的帐篷,他想这里应是阿史那莫的营地。郑郁想找到阿史那莫,让他送自己回凉州,掀开帐篷出去打听好位置后便去寻人。
营地里的帐篷四散分布,但都围着主营帐坐落。此时已是黄昏,伙夫在准备着晚饭,来往士兵都有意避开王帐。
郑郁不过须臾就找到王帐,但门口都没士兵把守,他想阿史那莫也太心大了。可下一瞬他就听见王帐里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及阿史那莫与沙艾格的争吵。
阿史那莫的声音还与几年前一样,他声嘶力竭地诉说着这几年在塞外和中原寻找沙艾格所经历的心灵折磨。
哪怕隔着帐篷,郑郁也能听出那力竭里的苦楚与心酸。可很快沙艾格回复了他,语气温柔且坚定,他说:
“我不想留在这里,阿史那莫,你不能强求。”
后面就是肉|体沉重地摔在榻上之声与沙艾格的咒骂,郑郁趁春色还未激烈起前离开了王帐。
郑郁心烦得很,身上又冷就随意找了处篝火取暖,那些兵士见是他与沙艾格一起回来,也给他送了些吃食。
至于为什么,郑郁从这两人的恩怨情仇已经猜出一些,突厥语中的可敦乃是可汗王妻之意。
夜幕降临,与郑郁生活数月的余三找到他,手里捧着那碗药。郑郁这下不在受人所辖,直接拒绝。
余三又是双手来回比划,郑郁看来看去只懂了一个意思,为你好。
但有时的郑郁倔强劲起来了,皇帝老儿劝都不管用,他一个劲摇头还不闭眼不看余三,急得余三都快开口了。
这时一身锦袍的沙艾格找到他坐下,说:“为你好的,你不喝可就没了。”
“我都快喝半年了,是想让我死慢点吗?”郑郁冷笑,把那碗药放在脚边。
沙艾格眼尾洇湿还带点绯红,嗓音也有些哑:“我真想你死,就不会救你。”
“所以你跟我是一样的人?”郑郁说,“阿史那莫身边那个中了迷回天的人,是你吧?”
自高昌出来后,郑郁没有喝那药他的身体居然在慢慢恢复。继而联想今日所见,故此问出自己心里萦绕了数月的问题。
“是又怎么样?”沙艾格很坦诚,“这解药你到底要不要?一旦停药你的身体就又会恢复至从前。”
郑郁震惊道:“所以你不肯放我走?是因为你在拿我试药?”
沙艾格用木棍刨着劈里啪啦的篝火,微笑道:“你就当我是个自私懦弱的人,再不喝解药,你体内那毒我可压不住了。”他的视线移到郑郁身上,说:“而且因为你,我再也去不了碎叶城了。”
郑郁一瞬间有些愧疚,低声道:“对不起。”
“没怪你,你的药还差点时间,你得跟我走。”沙艾格的声音还是像初相识时般温柔。
去哪里,郑郁没问,他想或许沙艾格要跟阿史那莫回去。但这里面有多少妥协,郑郁这时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很想林怀治,想回凉州,现在他只想回到林怀治的身边。
见郑郁没有说话,沙艾格又说:“你难道不想解开这毒药吗?”
郑郁答道:“还要多久?”
“最快两月。”沙艾格说,“你体内是日积月累留下的,非一朝一夕可以去除。”
这都是当年郑郁陪在林怀清身边所染上的余毒,郑郁说:“你的解药是哪里来的?”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沙艾格侧头凝视着抱着一件外袍过来的阿史那莫,笑道:“宜阳公主,记得吗?”
郑郁喃喃道:“原来如此,只是你那时在长安?”
轻软的外袍披在沙艾格身上,他看了眼身边坐下的阿史那莫,淡淡道:“算吧。”
别人过去的事情,郑郁不好多问。这时阿史那莫沉声道:“我已传信至凉州,砚卿不必担心。既然你的毒还没消去,不如先与我们回草原牙帐。”
郑郁思索片刻,问:“小勃律那边的战事如何?”
“大军怕是已过了疏勒镇,再过葱岭便离小勃律不远。行军路上一切无虞。”对于战事,阿史那莫的消息或许有些滞后,但能保证的是完整无误。
郑郁点头:“这里到你们牙帐要多久?”
阿史那莫回道:“十来天就到了,前些年你于我有恩,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你还是朝廷的官员。”
思及身上蛊毒,郑郁答应了阿史那莫和沙艾格的邀请。并亲写书信一封,让阿史那莫的兵士送到凉州,他怕林怀治不信阿史那莫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