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腰这才看见,原来南边有两块田地荒着,上面摆了几十个矮木桩,木桩前还有小板凳,正好能把饭碗摆在木桩上,坐在板凳上吃饭。
不等楚云腰上前打探,却听那负责盛饭的人大声吆喝道:“还没吃晚饭的快点来领饭菜了!今天有大肉丸子和玉米粥,管好管饱,错过今儿又是十天后了!没吃的趁热快来——”
此话一出,在地里忙活的佃户们皆是抬头。
早早吃过的呵呵一乐,砸么砸么嘴,仍能回忆起那大肉丸子的美滋味儿,又是欢喜能吃到这等好东西,又是遗憾没能叫上家里婆娘一起来。
而那没吃过的再也把不住矜持了,三五步跑过去,分饭时还要问一句:“卓哥儿俺想问问你,俺媳妇儿今儿身子不舒坦,在后头草屋里歇着了,她就歇了今儿一天,俺能给她端碗饭去吗?”
“家里人不舒坦?找庄子里的郎中看过了吗,有没有大碍?”
“看过了看过了,咱们可记着楚管家的吩咐,大灾小病都不能含糊,俺媳妇儿一说不好受,俺就请郎中给她看过了,就是小伤寒,可能是昨晚下工太晚寒到了,歇半天就能好。”
“那就成。”盛饭的人说,“那你先去吃,我记着给你留一份菜一碗粥,等你吃完了再来拿,趁热给你媳妇儿送回去。”
“好好好,谢谢卓哥儿!”
不一会儿功夫,田里的人就少了一半。
这一半都是领了晚饭去吃饭的,树桩子那边没了位置就立在田垄上,先唏哩呼噜吃一口热粥,整个人的肚子都暖和了,然后还有白菜粉条跟肉丸子,就着杂面馍馍来上一口,美得很!
有肉有油,放在他们自己家,那都是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的好玩意儿,可如今每隔十天就有一次,要么是肉丸子,要么是炖肉,上回还有极肥的猪脚汤,又鲜又糯,吃上那么一口,简直跟做梦似的。
大家伙忙着吃饭,也顾不得闲聊的,往往等把两个碗都吃得干干净净了,才会一抹嘴,转头跟旁边人说一句:“这大肉丸子可真香!”
铁锅旁边有收碗筷的篮筐,佃户们吃完再把碗筷放回去。
更出乎楚云腰意料的是,这些佃户便是吃饱了也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除了那个要给媳妇儿送饭的先走一步,剩下那些全是搓一搓手,拎上手边的锄头弯刀,转身又回了地里。
“这——”楚云腰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有何等动力驱使着他们,叫他们天黑都不休息,干了一天活儿还是干劲儿十足。
她本以为自己四处看看,就能清楚京南别苑的情况了。
哪成想走了这一道下来,奇怪的画面是越看越多,偏生光她和裴鹤羽两人,谁也说不出个缘由来。
正当楚云腰琢磨着是到前头找佃户问问,还是直接回主院寻巧依来。
她忽然看见远处出现几个零零散散的火把,那边的火把不比田边,都是些小火焰,在夜风里晃晃悠悠,却是越来越近。
随着火把靠近,来人的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原是巧依正在核对这一季度的账目,骤听门房的管事来报,说有两个持有主家信物的人进了庄子,又不许他们通报,直愣愣往内院去了。
巧依一听这话,忙问道:“可是素衣姑姑来了?”
“不是素衣姑姑,小人认得素衣姑姑的模样,是一男一女,那女子有些面熟,只小人实在想不起来了,就是挺年轻,甚是貌美。”
话音刚落,巧依心口当是一跳,下意识斥责道:“放肆!”
“主家来的贵人,岂是你能肆意评断的?我且先去寻人,等回来再发落你!”巧依顾不得门房管事,赶紧从桌案后出来。
她带人一路寻一路问,终于找到后面的耕地这边来。
远远的,她就瞧见两个独立于人群的身影,走得越近,她就越发肯定心底的猜测,连带着整个人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等巧依走到楚云腰两步外,她已是双腿发软,双手浸满了冷汗。
“奴婢——”她下意识便要跪拜,偏偏不等她屈下膝去,一直侯在后面的裴鹤羽蓦然有了动作。
楚云腰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好像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到了巧依身前,又抬手搀住她的小臂,生生止住对方的跪拜。
裴鹤羽将人按住后,很快便松了手,稍稍颔首,又是不声不响地退回楚云腰身后,半垂着脑袋,轻易看不清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