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这个箱子里,找到的?”祁珃问道。
“正是!”
燕霄自觉起身退开两步,目光停留在银饰面具上。
祁珃不便蹲下,只顺着燕霄已经盘出的物件逐一扫过,箱子里精致兵器不在少数。而类似手上这柄同样纹路的,竟还有两把。
祁珃在内院顺着箱子摆放的路径,转了两圈。从洪府收回来的东西,奇珍异宝甚多。
他心里将现已查出的线索盘整了一遍,一张关于盛朝首富洪旺如何走私海贸、贿赂朝廷官员、协同官员中饱私囊、与海匪通联侵害商船的斑驳渔网,铺撒在盛朝天际,几乎将盛朝盖得严严实实。
而现在,这张渔网的网绳又是捏在谁的手里呢?
祁珃的拇指不时刮过弯刀上的宝石,浓郁的碧色中泛着一抹黑青。
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这张网,已经容不得他去思虑,该不该探其深浅。所有的证据纷至沓来,他只能接住。
盛安帝给他留了三天时间查明真相,第一天还没有过完。关于洪旺的通缉令,便已由通缉归案,演变为查抄洪氏一族。
当祁珃将查了一天的结果,呈给盛安帝时,雷霆震怒。
御宸殿的几案之上,有刑部审问的口供、承务郎誊抄的户部文告、洪家盛京宅邸的查抄名录、木商对天书宫木材的鉴认结果
“他们!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个个把自已喂得腰缠万贯!都欺到朕的头上来了!朕的天书宫啊!当着朕的面作假,让朕成了这天下的笑话!狼子野心!实在可恨!朕的国库,就由得他们这般榨取吗!”
盛安帝气得将几案上的文卷,砸落一地。御宸殿内,众人惊恐不已,皆叩首不敢应答。
“朕要把这些混账东西,通通杖杀!”盛安帝将最后一卷直接扔到了祁珃的身上。
“皇兄,此案还有未查明之处
”
“杀了再慢慢查!”一想到那些人,让自已对着那假造的天书宫顶礼膜拜,盛安帝就气涌如山。
“皇兄请息怒,此时番境使臣还未离京。如若此时下令斩杀一众,恐引起各方猜忌。皇兄给臣弟的期限为三天,待臣弟将详实查明。待使臣团离京后,再行处决不迟。”
盛安帝再是怒火中烧,也不得不将祁珃的话听在心里。
几番思量之下,命祁珃放手去查。
“皇兄的意思是,无论查出何种结果?”祁珃用手勉力撑跪在地上,试探地问道。
盛安帝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案卷,悠悠对上祁珃的目光。“不管是何结果!给朕彻查到底!”
御宸殿里的对话,不胫而走。
还没有被牵连在内的朝臣,也早已坐不住。想方设法探得此案进展,毕竟此时没有被牵连,却不保证下一刻会否与自已有关。
自盛安帝登基以来,朝廷在选才育能之事上,广开恩科,广推恩荫令。导致一官多人,冗官繁杂。
近些年,盛安帝又为修筑各地宫观、呈交白弥国的岁币,已经屡次缩减朝廷官员俸禄。
户部主朝廷财帛之事,上行下效,只怕盛朝整个征收路径都出问题了。
祁珃领着盛安帝的雷霆旨意,赶回府衙。三天时间,他要交上去的,不止是几个涉案官员的项上人头,还有被他们藏匿在祸心之下的腌臜。
盛京府衙的内院,已经盘点完的箱子归置封箱。大牢里,刑部盘问过的户部属官也按涉案轻重,逐一分往其他监牢。
兴鋆十七年的中秋,盛京城在一片灰暗中度过。
人人胆战不安,恐慌万状。
府衙内,燕霄倚在门边,看着祁楌晟在同承务郎继续核点账簿。
已近暮色,一名巡兵来报。
“齐府送了东西来。”
祁楌晟停下手里的账簿,走到府门,没想到竟然是谭天池驾着马车,送来一箱物什。
祁珃进宫前,问齐灼,“如果本王想借龙海船行的账簿一看,不知齐老板会否有所顾虑?”
祁珃问得温和,言语之间并无强迫之意。
“宣王殿下,龙海船行开门做生意,一向循规蹈矩。只是
”祁楌晟当然知道祁珃要看什么。
现如今,户部账实出了问题。一旦查证,洪记自然是罪魁祸首。而其他船行会否受到牵连,也未可知。
盛安帝一道令下,严查过往也是极有可能的。
现在祁珃给龙海船行一个机会,成为“范本”以作参考,龙海船行自然是双手奉上,毕竟龙海船行在这方面可是“商家典范”,早就准备好了。
“齐老板但说无妨。”祁珃见对方言语间似有些犹豫。
“回殿下,旁的倒没什么。只是,龙海总行在纭州,如今盛京府邸中留有的,皆是往年账簿。只要殿下不嫌弃,龙海船行将全部奉上。”祁楌晟垂首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