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势正垂头跪着,想来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盛安帝抬眼询问,祁楌晟开门见山:“草民有一计献与圣上。此前在宫宴之上,多位使臣都曾诉过海匪之患。龙海船行身在其中,亦深有体会。草民请缨护送使臣离岸,海匪一向只对财帛倾心,此次之所以敢在曲州大举进攻,与我大盛为敌。草民猜测应是洪旺的恶行败露,所以才铤而走险,交出他所掌握的我朝机密与海匪利益置换。想来洪旺一定承诺了他们一些东西,无非是钱财。利益捆绑起来的关系,最牢固也最脆弱。以洪旺的家产为饵,草民可借护送之名,远航番境,借机与海匪协商。使臣亦代表番境诸国,他们如果想长久在海道上生存,便不敢同时树那么多敌人。”
盛安帝听着齐灼那沙哑的嗓音,从容不迫地分析当前的局面。
齐灼进来之前,张势便说了类似的话。就如同在宫宴那天,张势也曾提议,他请愿出战,消灭海匪。
只不过,莽气了些,有勇无谋。
张势此刻朝齐灼投去敬仰的目光,他也知道自已困顿在盛京多年,只剩下血脉里祖传的躁动。
祁楌晟说完,跪等盛安帝发落。
“你可知,洪旺和占邑早有勾结?并不是这次天书宫之事败露的权宜之计。”
祁楌晟垂目:“草民知道
宣王查抄洪旺在盛京的宅邸之时,草民便在他的收藏里找到了属于占邑特有的花式佩刀。”
盛安帝听罢点点头:“那你又可知,使臣随队中,也有占邑的人?”
祁楌晟佯装不解地抬起头,他当然知道,洪旺和使臣的密函,龙海船行早已截获,眼下做戏般思绪再三:“那何不将计就计?”
这话,正中其怀,盛安帝沉思片刻也有了决断。
将二人遣走后,盛安帝的头痛症又发作了。自天书宫火势之后,他总不时头痛。
唤了御辇,摆驾蕊芳殿。
盛安帝免了侍女的通传,径直走进内殿,宋云媚正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出神,手里握着一枚雕刻着八仙过海的玉佩。
眼前的女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清丽容颜,如一缕暖香。头发半挽,散落在肩,不施粉黛的脸颊更显动人。
盛安帝从身后轻轻拥她入怀,只要她不提那些陈年旧事,她便是世上最好的解疼良方。
只可惜
“我今日,去看过姐姐了。”
声音柔柔的,却总有尖刺的力道。
盛安帝埋在她的肩头,轻嗅着宋云媚身上刚刚沐浴过的体香。
“病才好就乱走。洗过澡,为什么不多穿点。”
宋云媚任由盛安帝将她的手捏在手里,两个人的手都冰冰凉凉的。感觉到异物,盛安帝将她的手心翻开,碍眼似的,将玉佩抽出,随手放在一旁。
“朕头痛,你给朕揉一揉。”
盛安帝半躺在软榻上,头枕在宋云媚怀里,任凭她冰凉的指腹按揉在自已的眉梢。
“曲州海匪作乱,户部、市舶司重新委任调职。没有一件事顺心的
”
“偌大的江山,时时刻刻想捏在手里,又如何能顺心。”
盛安帝从来都知道在宋云媚这里,他听不到自已想听的。却总如此刻的眉梢,不再冰凉的指腹,便能消解不适。
教他怎么能不贪恋这片刻的美好。
第二日,御宸殿颁出三份圣旨。勇平侯、齐府相继接旨,受命随使臣南下回番。
最后一份圣旨,传到了皇陵,二皇子祁高煦手里。
第75章 出征
佘长亭送走了颁旨内监,回到书房:“一年多以前,淑媛娘娘病故,祁高煦便自请为母妃守孝两年。”
祁楌晟将圣旨放到一边,“比起勇平侯,他自然还是更看重自已的儿子。”哪怕是个他不那么喜欢的儿子。
“放眼他那几个儿子,此时大概也就祁高煦能堪重用。大皇子祁高扬虽然封了王,却终日陷在他后院那点事儿,哪还爬得起来。三皇子祁高澶,倒是安分守已,才智上却输其他几位皇子一大截。剩下的又还小
”佘长亭粗粗盘点,满是实话。
“祁高煦,把他召出来,也好。”祁楌晟脸色阴沉。
佘长亭觉察出祁楌晟的不对劲,“少主,可有何顾虑?”
祁楌晟摆了摆手,压下情绪正色道:“亭叔,这一趟南下,我自已去。”
听祁楌晟这话,佘长亭当即有些着急,“那怎么行!梭图那帮人心狠手辣,就算我们筹备充足,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我不跟去怎么放心。”
却见祁楌晟神色恳切,“有天池在,还有
还有龙海船行,再说他不是还支了八千巡兵么,不会有事的。我需要你去另一个地方。”祁楌晟把没说出的名字,压在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