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良看着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薛兼训,微微摇头,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对了,你觉得那冷惊武功如何?”
“没跟他交过手,但看气息与我在五五之数,应该也做不到无声无息地翻过城墙。”
“听闻魏博有一门客……”
“什么?”李自良没有听清薛兼训的自语。
“罢了,应该不会,应该不会……”薛兼训自我催眠般地重复了好几遍,随后哀叹道,“瑞儿顽劣,也是命里该遭此一劫。”他眼眶之中有了一丝雾气,两丝悲伤,三丝恼恨。
“昨日程元振来信,魏博借协助明州沿海征讨倭贼的名头派出骑兵来我江南,极有可能对浙东道不利。如果他们真是来协助平定倭患,那自然欢迎。假如有别的心思,我也正好会一会名满天下的中原突骑。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瑞少爷找回来。”李自良一口气说道。
“嗯,自良兄,幸好你在。”薛兼训将手举高,费劲地拍了拍镇定自若的李自良的肩膀,只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李自良先行离开。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兄弟而非上下级,否则浙东道节度使的宅邸岂容得一个全副武装之人这般进进出出!
“希望此事不要和魏……”薛兼训喃喃道。
“阿爷,李叔亲自出马,一定能救出大哥。”薛安平从旁安慰。
“牢里的那些人,你觉得如何?都是百姓,如果证明了清白就尽早放他们出去吧。”
“轰隆”一声炸雷,邓奇从睡梦中惊醒。
接着,他听见一连串的叫喊声,牢房里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牢门外,牢头摔倒在地,胸口被利器划得血肉模糊,死状惊恐。
两个女性身形的黑衣蒙面人沿着过道走来,驻足在邓奇等人所在的木牢门口。走在前面的黑衣人转头问另一人:“姐姐,这些人怎么办?”
站在后方的黑衣人稍作犹豫:“统统灭口。”
“全部?”
“昨晚你的面巾被摘下,你能保证小半条街的房屋中没人看见?”
两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听见牢房外两个一身煞气的蒙面人在讨论杀不杀他们的话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个邻居老头抬起僵直的手臂,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牢里的百姓恐惧地看着牢房外的两人,他们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结局。
“娘,爹……”
同样被抓进牢房的小豆子一家三口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鱼叉汉暗暗凝视着牢房门口,双目中一丝狠辣一闪而过。
这一家三口似乎并没有认出邓奇。
可以肯定的是,鱼叉汉和他婆娘没有认出邓奇。至于小豆子,也不知那日的匆匆一瞥,这对灵动的双眸有没有看清一个古怪卖伞郎的样貌。
一个黑衣人用纤细白嫩的手掌朝牢门上一拍,碗口粗的柱子应声断裂。
黑衣人提刀踏进牢房,就要对离得最近的人下杀手,举起漆黑的细刀朝一名中年男子的胸口劈去。
顷刻之间,花姑抄起牢房一角的夜盆扔了过去。夜盆砸飞了细长的黑刀,盆里的污物洒了黑衣人一身。
以往黑衣人杀人灭口时,或遇到反抗,或遇到逃窜,但从没碰到过这样的“偷袭”,居然弄得自己一身污秽。
黑衣人怒极,她一脚挑起地上的细刀,又一脚蹬在了刀柄上,刀径直朝花姑飞去。
凶器从邓奇双目前飞过。处在纷乱环境又心中愁苦的邓奇根本无法仔细听清周遭的变故,更没有注意到这与自己擦身而过、冲着花姑飞去的夺命一刀。
“嗡”的一声,前一刻还来势凶猛的细刀突然没了力道,恰好掉在了邓奇的手上。
邓奇握起双手,细细感受着手上这把冰冷的凶器。
他突然坐得板直,脑中回忆起昨夜激斗的场景,激动道:“长棍年糕!你们是雨夜恶鬼?”
“这小子古怪。”另一黑衣人说完,提着黑刀朝邓奇袭来。
倭刀从下劈转为横扫,同时攻向邓奇和一旁的花姑。
只听“砰”的一声,前一刻还视众人为鱼肉的黑衣人,被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掀飞,撞在牢门外的墙上。
“姑娘,我孙女擦破块皮,你们要偿命的。”老盲客依旧盘坐原地,不温不火地说道。
“姐姐!”另一个黑衣人惊惧地叫出声来。
“传音入耳,没想到一个破牢里还有这等高人。”墙边,黑衣人拄着刀狼狈地站了起来。
“前辈,多有得罪……我们绝不再踏入这牢门一步。”被称为“姐姐”的黑衣人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带着另一人向牢房的深处走去。
“别想走,跟我去监军院!”虚弱到了极点的邓奇见黑衣人与杀人恶鬼有关,一下子便激动了起来。这也由不得他不激动,抓住杀人恶鬼能获得上千文的赏钱,上千文的赏钱就是自己治好眼疾、重获光明的希望,重获光明之后才能去找寻东瀛杀手,为一村子的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