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密旨(出书版)(42)

为了给自己壮胆,邓奇怒吼着站了起来。结果激动之下气血上涌,他吐出了一口黑红的稠血,随即又晕了过去。

两名黑衣人没有理会这个在她们看来是被吓疯了的少年郎,她们沿着过道朝地牢深处走去,不再发一语。

众人不明所以,不知为什么两个刚才还一个劲儿地喊打喊杀的黑衣杀手突然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半昏半梦中,邓奇的脑海里浮现出痛苦的回忆:八岁的小邓奇看见一个满身血迹的怪人痴痴地盯着自己,周围布满了大火焚烧后的灰白和焦黑的灰烬。

邓奇蜷缩在地,一脸惊恐,身体透支得越来越严重。在潜意识的作用下,他不由自主地按多年前师傅所授之法开始调和气脉,沉重的喘息渐渐变得绵长起来。

老盲客注意到邓奇的变化,愈发来了兴趣。

“花姑,出了牢房,你就去伞铺隔壁的酒馆找个活计吧。”老盲客思虑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爷爷,这是为何?”

“帮爷爷去探探。”老盲客有些期待地说道。

两个黑衣杀手从牢狱深处带出一个披头散发、穿白色囚衣的重伤之人,在经过老盲客所在牢房之时,加快步伐低头离去。

一身银色戎装的李自良嫌马儿在大雨里跑得太慢,便自己一路狂奔,先节帅府的府兵们一步来到越州地牢外的大院。

泥水混着血水漫过李自良的双脚。他面前躺着十来个倒地断气的狱卒。

李自良脸色阴沉,独自走进地牢,经过一间间牢房,所到之处尽是狱卒和囚犯们的尸体。当他来到一间木牢前,神情变得古怪。

这间最大的牢房里关着一群老的少的和两个残废,偏偏就无一人受伤。

众府兵赶到地牢门口,鱼贯而入。

李自良发现一个狱卒还有一口气,蹲下询问。狱卒气若游丝,拼尽全力在李自良耳边呢喃几句,停止了呼吸。

牢房里的岭南街街民们看着一队凶神恶煞的府兵,不敢言语。

李自良让府兵留在原地待命,自己往地牢的深处走去。

地牢深处有一间铜门石墙的牢房,此时铜门大开,关押在里面的犯人已不见踪迹。

从一众岭南街街民口中,李自良了解到,此前有两个神秘的黑衣人救走了一个穿着白色囚衣、满身伤痕的犯人,同时也了解到,本来要痛下杀手的黑衣人突然收手退走,他们这一牢房才躲过此劫。

整个事件从薛瑞失踪,自己的徒儿杨冲杨于被偷袭,牢房里死了一大片人,到一年前好不容易捕获的杀手被救,疑点重重,搅得李自良头疼不已。他思来想去,再结合那狱卒死前的证词,只有一点是他暂时确定的:大批的巡防营人马和帅府府兵们在河西搜寻时,杀手的同党趁机潜入越州大牢,救走了重犯。杀手为何单单放过了这一牢房的人?或许是这一牢房里有什么人或物让杀手忌惮。如此看来,这些街民嫌疑不大,最起码跟刺客不是一伙的。

一时间想不通杀手到底忌惮什么,李自良便下令把这些街民放了,当然也包括差点被杀的邓奇和被吓得披头散发的郑苑清。

在府兵的带领下,众人沉默地走出了越州大牢的高墙。

在邓奇和郑苑清被送到酒楼附近时,郑文悠正焦躁地站在门口等待。

郑文悠快步上前扶过虚弱无力的女儿,一脸心疼地揽入怀中。他看到旁边同样疲惫虚弱还受了伤的邓奇,破口大骂道:“扫把星,死瞎子,离我女儿远点!若敢再靠近她,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伞铺!”

邓奇没有辩解,没有生气,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那一刻,他发自内心地产生了一种非常纯粹的羡慕和向往。自从他在废墟中侥幸存活下来以后,这种情绪已经很少有过了。

从前,他羡慕街头的鱼贩能因为讨价还价和郑苑清多说上几句话;他羡慕河对岸的好命人因为出身富贵而过着衣食无忧、饮酒作乐的生活;他羡慕自己之前的五个赤头郎可以不断地抽取丰厚的油水;他羡慕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些武林侠客,因为有着一双完好的眼睛能练就一身绝世武艺,能飞檐走壁,闯荡江湖。

而此刻,他只羡慕郑苑清有一个爱女心切、可以为女儿勃然大怒的老爹。

邓奇再也不用吃娘做的咸到掉舌头的红烧田鸡,也不用替爹扛一筐重到折腰的白萝卜;再也不会被村里的叔伯婶姨捏鼻子、揪脸蛋、打屁股,也不会听到嘴巴漏风的老豁牙自鸣得意地吹着不着边际的牛皮,闻着他牙缝里漏出来的能把黄鼠狼都熏跑的腥臭。

他再也没有一颗完整的心了。

邓奇谢过一路粗鲁相待的府兵,蹒跚地走回了伞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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