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丁还在犹豫。
“死了,你也不好交代。”老盲客又道。
不再犹豫,兵丁把邓奇扔进老盲客的牢房,又像避瘟神一样地退到远处。
这是一间足抵得上五间普通牢房大小的牢间,里面关了几十人,都是住在岭南街那些个祖辈不是本地人的街民,当然案发时在场的郑苑清也被关在了这里。
郑苑清蜷缩在角落里,看着昏厥的邓奇,并没有凑过来的打算。
“爷爷,一个登徒瞎子,不救也罢。”虽然嘴上那么说,花姑看着浑身是伤的邓奇,目光中还是有几分不忍。
“举手之劳罢了,无妨。”说着,老盲客捏住了邓奇的后颈。
邓奇面目潮红,胸前的伤口裂开,血水一缕缕地往外冒。
刚一醒来,邓奇就不自觉地喊道:“苑清,苑清姐!”
“小奇子,小奇子,我在这儿。”郑苑清走过来,抓住邓奇的手回应道。
“牙,我的牙呢?”
惊慌之下喃喃自语一会儿,邓奇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回想起一些片段,那颗跟了自己八年的、从老豁牙口中掉出来的嵌合着半颗玉的槽牙,应该是在与刺客的打斗中掉了……想到那场滂沱大雨,邓奇便觉找回那颗槽牙吊坠的希望渺茫,本就暗淡无光的双目愈发暗淡了。
“苑清姐,你没事吧?”平静下来后,邓奇关心起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我没事,只是瑞公子他……他被歹人劫走了。”
“喂!小子,要不是我爷爷,你连命都没了,怎么连一句感谢都没有?”花姑愤愤道。
“花姑?”
“花姑也是你叫的?登徒瞎子!”
“呵呵,我孙女不懂事,失礼了。”
“老先生,是你救了我?”邓奇对老盲客施了一礼。
“我爷爷需要你谢?他可是……”花姑没说完,嘴巴突然张不开了,任她怎么奋力也吐不出半个字。
“无须谢,你给了我们爷孙一把伞。”
“爷爷,都是他害得我们被抓到这儿,要不是他告诉我们可以去那个破寺庙落脚,我们怎么会被人当成杀手关起来?”花姑憋得大口喘气道。
老盲客无奈地笑笑。
“小奇子,没想到你的身手那么好,我们去把瑞少爷救回来吧……”郑苑清央求道。
“嗯……好啊。”虚弱的邓奇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花姑一愣,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两人,随后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连带着语气里也充满了揶揄:“啊哈,小子,心上人要你去救她情郎,你怎么办啊?”
邓奇转身盘坐在角落,不再与人搭话,不一会儿就小声打起了呼噜。
才过晌午,昨日的夜雨还积留在青石板上的坑洞里,天空已经发暗,乌云团里偶尔传来几声闷雷,告知天地它正在酝酿着又一场瓢泼大雨。
文雅别致的节帅府里,李自良和薛兼训一起梳理着事件的来龙去脉。
“自良兄,你认为杀手还在城里?”薛兼训眉头紧锁,双目半眯,扭头之时下巴上的挂肉还左右晃了几晃。
“据守城的门将报,昨夜未见可疑人员。十五丈高的城墙,还没有借力腾挪的地方,杀手不可能飞过去,除非是江湖传闻的那三五个‘走地神仙’……”李自良说道。
“走地神仙?”
“江湖对绝顶高手的称呼,他们能做到普通武人做不到的事情。”
“怎么说?”
“隐匿踪迹,身轻如鬼魅,甚至能隔空取物。”
“隔空取物?那是志怪书里才有的。”
“倒不像书里和杂说里传说得那么玄乎,应是取了什么巧,且范围有限,否则面对这些人,岂不连军队都成了摆设?”
“这三五人可在越州?”薛兼训的神情有些紧张。
“可能性不大。七八年前,有两尊‘走地神仙’决战于燕北的一座山脉之巅,结果两败俱伤,从此以后销声匿迹。还有一人身在长安,只为李辅国赶车,从不离他左右。域外或有三两人,只是此等人物也犯不上大老远来越州搅弄浑水。”
“如此甚好!”薛兼训有些气喘道,“千万别再惹出乱子,又激起百姓造反。”
“薛帅,不能再一味地隐忍下去了。现在越州的一切基本都被监军院掌控,我们再不派出人马有所动作,朝廷那边……”
“只要别再激化百姓流民的矛盾,不再闹出二十万农人聚集暴乱,朝廷便不会多问。越州经不得大动荡了。”薛兼训从怀中掏出从不离身的白色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副很是后怕的神情。
“那瑞少爷呢?”李自良急切地问道。
“让青羽卫暗中搜寻,不过此事务必避免声势过大,绝不能引起更大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