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他风华正茂之时与皇兄夺嫡,那时的他显然没有那些老谋深算,还有那朝堂之上的旧朝老臣,以苏氏为重,步步打压他。
他输了一次,上天却待他不薄,怀王起兵谋反,妖后拥立一个草包为帝,天下大乱,正是群雄逐鹿之时。
只要他吞掉北陵,杀了白榆君,乌桓人就会为他所用,到那时夺取京都便是易如反掌之事。
他失了京都一次,就要用近十年来还,好在如今他终于熬过来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注)”慎王骤然高声吟道。
他声音越高,越是激昂士气,暗处生花旗便飘扬的越招摇。
已是黎明时分,最后一颗星宿终究还是要陨落。
而下一刻,慎王轿撵旁最高最大的旗帜倏地被射下,落地一声闷响,全军震荡。
苏岫藏在北陵军之中,手握弹弓,眼神阴鸷。
她因为愤怒而微颤的手臂忽地被握紧,她回眸一望,白榆君正低头看着她。
看着那面具后的双眸,苏岫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你放心,我不是西楚霸王,你更不是挥剑自刎的虞姬。”
白榆君又指了指自己的黑马:“我的马更不是青白毛色的乌骓马。”
苏岫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却不知从哪开口,只好默默放下手里的弹弓。
两军相对,唯有交锋。
慎王却在击鼓前收到紧急军报,他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
注:
出自项羽《垓下歌》
第20章 锦纹归
================
慎王先前占领的渔城遭到大规模偷袭,他本来已经派人去增援,最让他料想不到的是,援军竟然反了!
那个黄岱,竟在关键时候反水!
“王爷,黄岱现已荡平渔城,朝我们这边赶了,说不定…”情报兵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阵阵铁骑掠地之声,马儿嘶鸣响彻山谷。
苏岫看见那个传说中的锦纹将军由远及近朝他们奔来,她望向那张少年面容,却觉得莫名熟悉。
直到他行近,苏岫才终于认出,竟是那夜暗中救下的少年。
“原来你叫黄岱!”苏岫笑着朝他招手。
黄岱也难得地露出笑容,在马上朝她喊道:“我就说我会来见你的,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
跟在黄岱后面的另一位将军,是北陵军的朴霄,他面色冷峻,看上去就是少言寡语的人。
只见朴霄在狼王旗前下了马,向白榆君单膝跪地:“主人。”
白榆君扶他起来:“路上颠簸,你旧伤未愈,怎么还跟过来了?”
黄岱闻言,冷冷地撇了朴霄一眼:“不放心我呗。”
朴霄也向他飞去锋利的眼刀:“你少这样趾高气昂,不服我们下次再战。”
白榆君连忙打圆场:“你们俩别见面就掐架,真是难得见朴霄说这样多的话。”
黄岱和朴霄各冷哼一声,都扭过头不再言语。
苏岫也明白过来,看向白榆君:“所以你早知道黄岱要反水?”
白榆君点头:“你那么聪明,不是也猜到了。”
苏岫莫名心里有些不快,她才不要自己猜,她想让白榆君直接告诉她。
“好啊,原来你们早有预谋!”
慎王盛怒,指着黄岱厉声道:“黄岱,我待你不薄,全军上下何人比你得提拔更快,得恩惠更多,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要倒向他狼王旗?”
黄岱冷笑:“你待我不薄?我自幼无依无靠,爹娘饿死,我来投军,而你的军队里到处是克扣军饷的蛀虫,我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人冷眼,我想去找主帅评理,却差点被打死,我偷跑到你帐下,要跟你禀明此事,而你呢,美酒入喉,美人在怀,你那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多说无益,唯有击鼓,刀枪之下,方可泄愤。
暗处生花旗原本胜在人数和地势,可黄岱和朴霄一到,形势就扭转了。
慎王见败局已定,就先行备好了马匹,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
而黄岱也早就料到这一点,他与慎王相处之日不算短,实在了解这人的秉性。
都说擒贼先擒王,等到黄岱将万箭穿心的慎王带到两军阵前时,这场仗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冬日里金乌早早西沉,满地血迹蒸腾着热气,飘向惨淡的落日。
苏岫安顿好伤员,从帐内走出来,只见白榆君背影独立,手握长枪,斗篷残破,一身玄色轻铠沾满了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可苏岫却看得出来,随即走过去扶住他:“你受伤了是不是?快跟我过来。”
“白榆君。”黄岱忽然将他叫住:“我之前信上说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