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兰将最近之事细细道来,尤其事关孙景曜,未敢有一丝遗漏。她自觉处置的还算可以,但床笫之人,殿下对孙景曜是否有多余的感情并未可知。
“成。”楚惊春用着府上特调的冰茶,多日来的劳累一扫而空。
“是我的作风。”
以牙还牙,正是往日的她。
烟兰松下一口气,却见楚惊春忽的转口:“不过,还是重了些。将人叫来。”
孙景曜跪在楚惊春榻前,手指蜷缩在袖笼里才掩住那一丝颤意。
今夜亥时,长公主府门大开,显家马车停在门口,上头走下的不止显家少夫人,还有长公主与素未谋面的阿涧。
据说,潜龙之时便陪在长公主身边的阿涧。
阿涧似乎有伤,一路行来,长公主皆是扶住他的手臂。府上下人推来了轮椅,方才放开手。
这一遭,这一幕,许多人瞧见,也迅速散播开来。
加之楚惊春入城后便未遮掩行踪,又有春和楼遇见故人在后。亥时至此刻子时,也足够府上众人明白些许真相。
“听说阿涧先头被长公主派出去做事,是最得用的。”
“好像是回来的路上遇见刺杀,长公主不放心,派人前去接应,还亲自走了一趟。”
“什么?为了一个奴才,居然亲自冒险。”
“可不是嘛!这可是真真的,满京城的人都瞧见长公主从西城门回来。好像到了京城都不太平,还是亏得显家接应。”
“我还以为长公主是高高在上的呢,没想到也会将咱们这些奴才放在眼里。”
“那是阿涧在长公主跟前得脸,换了你试试?”
“你那是嫉妒,有本事你也在长公主跟前得个脸!”
府上议论纷纷,皆是谈论此事。
孙景曜知道的更早些,有人与他送信,信上无一字,唯一根断指。
那是母亲的食指,早年母亲为了照顾他们,曾不小心烫伤手指。断指上,正有那截伤痕。
今日,是他的死期。
孙景曜垂着脑袋,颤声道:“在下有罪,请殿下责罚!”
“罪在何处?”
“在下心悦殿下,一时情急,竟想出那等下作的法子,在下该死。”
如今想来,那碗药兴许是烟兰喝了。后头折辱于他,许是泄愤,亦或是模仿楚惊春行事。然则都不重要了,幕后之人拿家人性命威胁,他只有以命换命,一力承担。
“这么说,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并无幕后主使?”
孙景曜咬着牙:“是,都是在下一人。”
“哦。听说烟兰已经罚过你,那便回去吧!”
回去?
孙景曜猛地仰起脸,这事儿难道就这般揭过了?殿下竟然不问罪与他?
烟兰上前一步:“怎么,等着殿下处置你呢?”
孙景曜愣愣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甚至楚惊春看他的目光似乎都与从前并无不同。他忍不住生出些许希冀,想起那截断指,又是猛地挺直了身子。
“在下有罪,殿下不处置我,我却是心中难安。往后岁月,愿殿下平安康健。”
说过,便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转头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
这一幕委实有些熟悉,自戕撞柱,还先头一模一样。
楚惊春懒怠得瞧,烟兰这端已是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
“公子要恕罪,可别弄脏了殿下的地方。”烟兰冷着脸,没几分好气。
孙景曜撞偏,没能撞在柱子上落个头破血流,只跌在地上,形容极是潦草。
楚惊春这才懒声道:“景曜,你可知当初我为何留下你?”
论容貌他比不上吕琒,论身形健硕,比不上杨晟。
“你是吃过苦的,却又被家人养得极好,通身一派儒雅温润的气质。我这样杀伐之人,是得需要一个温和之人来疏解。”
“景曜,你可知你究竟错在何处?”
孙景曜愈是愣愣地,满眼迷茫。
“你这样好的气质,不该做如此下作之事?”
孙景曜瞬时了然,宠可以争,却不能如此手段。这与楚惊春当初挑中他的初衷背离,他不是他,还有什么讨人喜欢?
“看你最近瘦了许多,回去好生养养。”
这是打发他走,并轻巧揭过了?
孙景曜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惊春,缓慢地爬起来,一步步向外走去,临到楼梯口,忽的大步奔至楚惊春跟前。
“求殿下救命!”
孙景曜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截断指,捧在手心,泪水不停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