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这便去安排。”
绕过九曲回廊,烟兰便与楚惊春岔开了路,走向一旁安排人去知会新来的少年人。
眼见着就要走到阁楼,始终跟在楚惊春身后的杨晟终是没忍住,“殿下?”
“我……有件事我瞒了您许久。其实我……”
“我知道。”
第79章
楚惊春轻飘飘打断他,她步履未停,不一会儿便将杨晟远远地落在回廊尽头。
温热的风袭过杨晟的面颊,他却觉坠入无尽的冰窟,周身发寒,冷得几乎叫他生出痛意。
训练护卫们不利,自身无能。如今想要坦白,落一颗如吕琒一般的赤诚之心,不曾想,原来她早就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回至自个的院落,杨晟望向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长枪,弯腰拾起。
猎猎风声,响了整夜。
……
张永望离开长公主府时天色已全然暗下,新来的教头将将受了重伤,无法为他们演练太多,不过半个时辰便让他们散去。
长公主府护卫大多住在府上,以便随时护卫长公主安危。偶有成了家的,也不可日日回家。唯有张永望,是格外得了恩典。
却不想,这恩典竟有前情。
一直到坐在夫人床前,张永望仍旧浑浑噩噩,满脑袋浆糊分辨不清。
“怎会?”
“怎会如此?”
张永望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夫人开口探询,他这才将在校场瞧见楚惊春之事道来。虽是不曾近前,可他的确看的清晰。
“她可是春和楼的掌柜,是个清倌儿,怎么忽然就成了长公主殿下?”
“夫人,我莫不是在做梦不成?”
夫人亦是一惊,旋即了然。
她撑着手臂身子略略向后靠些,姿态端正许多,这才拉过张永望的手臂,温声道:“夫君看看我,可觉得我今日气色好些?”
张永望这才将目光落在夫人身上,细细瞧了瞧,眼中悦色迸发。
“果真!夫人脸色果真好了许多!”
夫人轻抚着张永望的手,“今日那位大夫又来了一趟,开了新的药方,叮嘱我隔三日一剂,吃上半年,往后便可无碍。”
“夫君,那位大夫,当真是位极好的大夫。”
“太好了!”张永望欢喜地跳起来,随即又是坐下猛地将夫人搂入怀中。“夫人你能好起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缓了缓才又想起来,“是是,是该好好谢谢那位大夫。”
说过,张永望终于回过神来,明白夫人为何忽然提及那位大夫。
要谢的并非是大夫,而是令大夫前来的人。
“咱们确实欠了长公主天大的恩情。”张永望沉沉道,“夫人你说,会不会正是因为她曾经在春和楼,与咱们也算有些旧识,想要弥补咱们?”
“夫君!”
夫人松开张永望的手,脸色骤沉。
“呃?”张永望愣了下,小心翼翼开口,“我说错话了?”
他的脑子一贯是不够用的,若非在骑射上有些天赋根骨,怕是也娶不到这么一位玲珑剔透的夫人。然而成婚许久,却是从未见过夫人这般颜色。
夫人吸了口气,方正色道:“夫君莫怪我说的直白,父亲品性如何你最清楚,他做过什么你也知道。你觉得,是春和楼掌柜会将一条人命放在眼里,还是长公主看得见芸芸众生?”
张永望脸色顿时发白。
秉承孝悌,张永望从不敢与人说起,在听闻父亲死在春和楼之时,他惊讶过后,竟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自成婚初始,父亲落在夫人身上的目光便不算清白。后来竟趁他入宫就职之时,险些欺辱了夫人。若非他当下就挥起拳头,跪在地上哭哭哀求夫人,只怕夫人早已悬梁自尽。
张永望垂下头,声音低哑:“是,他不配。”
春和楼掌柜在被欺凌之时反手杀人,不算过错,如何内疚。长公主高高在上,又岂会将一条人命放在眼里。
“那……夫人可知,长公主为何会帮咱们?”
不是随意施舍,而是知晓他是他,方才出手相帮,张永望诚然是想不出别的因由。
夫人额间微蹙,脸色好转些,徐徐道:“上位之人的心思不是咱们能揣测的。或许,是觉着你骑射尚佳,是个可用之才。亦或,只是为了帮护卫长收买人心。然不论哪种,都绝不是因为内疚。”
“我明白。”
该死的人,杀他之人怎会觉得不安?
“夫君,不论如何,咱们记着长公主这份恩情,若来日长公主有需要,咱们一定还她。”
张永望重重点头,却见夫人没来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