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兄所言,在下都糊涂了。”
说的是糊涂,然则在孙公子离去后,杨公子一双眸子却是蓦地深邃起来,哪还有半点憨直的模样。
只差如先一步离去的吕公子一般嘲讽一声,都是各为其主,装得什么衷情。
叫人恶心。
杨公子暗自腹诽,却又在行至交叉口时,忍不住回首望了眼阁楼敞开的窗。明明什么都瞧不见,眼前却又转过那女子的面容。
末了,只余下一声叹息。
来这里的每一位,或情愿或不情愿,知晓的也不过是长公主权倾朝野,是个顶厉害的女子,要小心应对。
可谁都不曾想过,这女子顶着这样一张面容,绝色倾城,不过如是。
偏偏,她哪就如传言中一般暴戾横行,明明是慵懒怡人。
而被这样的女子选中,合该做梦都要笑醒的。
杨公子回过头,到底笑不出来。
楚惊春一觉睡到晌午,直接错过了午膳的时辰。见她醒了,烟兰这才命人将膳食呈上,一面慢悠悠地与楚惊春说着闲话。
“殿下,您说这张先生还真是沉得住气,眼见得一个月了,还是称病不出门。”烟兰将银箸送到楚惊春手里,又道,“您说,他该不会是等着您去瞧他吧?”
“一个小小的面首,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到底,面首与寻常大人府中的姬妾并无二致,都是仰人鼻息,依靠主子的恩宠过活。如今张平晏这般,倒是心安理得被圈养。
楚惊春吃了几口菜,方道:“快了。”
“什么?”
“他有耐心,宫里的未必能沉得住气。”
楚惊春说过,又过了两个时辰,她正歪在窗边瞧晚霞的时候,烟兰疾步走来。
“殿下,宫里派人来,说太后颇是挂念您,请您入宫一叙。”
楚惊春与太后实在没什么情分,自然,她与自个的母亲淑太妃都没什么情分,遑论旁人。然则,终归是太后,总有一个面子。
只是,却也懒得梳洗,直接一身慵懒的装扮,领着烟兰便与传旨太监一道入了宫。
寿安宫内,楚惊春一脚迈进宫门,便见太后正在正厅前等候。
翘首以盼,满目和善。
姿态放得确然有些低,然则近前两步便足以看清其间细节。太后的宫装与寻常妃嫔不同,更是雍容典雅。眼下自是没有错处,实在是发冠上那颗硕大的珍珠,有些不合时宜。
这该是满天下最大的一颗。
若是在正阳殿的宫宴,珠光璀璨,倒是正好。
太后笑着迎上来,抬手便要搭在楚惊春的手腕上。楚惊春避了避,太后依旧笑着,仿佛未曾瞧见这份冷待。
行至厅内,宫人们摆好了茶点,太后这才颇是关切道:“惊春瞧着似乎瘦了些,可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好?”
“谢太后娘娘关心,宫里的人都是最懂规矩的,我没什么不好。”
太后兀自摇头叹息,只当不曾听见楚惊春话中隐喻。
“哀家就是心疼你,当年那么小的年纪,也不知这十来年你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本该是天之娇女,可你……哎,这样冷的天,你穿得这么薄。可是当年在连云山冻着身子了?”
冻坏了身子,所以难有子嗣?
楚惊春抬眼瞧去,并不回避:“是啊!”
太后叹息愈重:“真是可怜见的。陛下也最是心疼姐姐,恨不得将这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了你。可哀家觉着,你一个人过日子终归是孤零零的,前些日子便命弟弟前去,他虚长你几岁,也算年纪相仿,若有什么事也好支应一二。”
“对了惊春,他对你可好?”
楚惊春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
“太后娘娘,张先生是您的弟弟,理论上我应当唤他一声舅舅。”
太后脸色一僵,旋即拿着帕子作势抹眼泪。
“哀家是最信任你的,有些话也不瞒着你。平宴他……他不是我的亲弟弟,我原就是张家从街上捡回的孤女。”
“说的是有些亲缘,你与他,原是半点挨不上的。”
楚惊春依旧笑着,是啊,实际上挨不上,骂名却是已然有了。
说到底,这才是太后最初要张平晏前往公主府的缘由。
“张先生一直病着,我与先生也不过头一日见了一面,瞧着这情形似乎是养不好了。”楚惊春道,“而且,流言愈盛,我确实有些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