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极好的机会。
楚惊春以最轻的动作打开柜门,足下轻移,未发出一丝声响。她定在微敞的窗边,瞧了眼外头的的天色。皎月往一侧倾斜,正要隐蔽在乌云里。
这一夜,或是有大雪降下。
掐算着时辰,点火,起兵,攻至宫门。
楚惊春抬手拔下桃木簪,一头青丝如瀑坠下,绕过屏风,径自朝着龙床行去。
没有脚步声,没有忽然凑近的呼吸,唯垂下的帷幔忽然被勾起,似疾风戏谑,将殿内灯盏灭了大半。饶是如此,眼前忽然出现的面目,仍是清晰可见。
“皇后娘娘。”楚惊春轻声唤道。
皇后吓了一跳,这样无声无息,似鬼魅一般。
“什么人?”她开口便要斥责,虽是受惊,却是比着那日德妃娘娘初初见她,稳重了许多。
楚惊春并不应声,只道:“皇后娘娘还是出去吧,免得落一个弑君的名声。”
弑君?!
皇后猛地瞪圆了双眼,震惊之余,另添了几分心虚。
竟然是心虚。
楚惊春瞥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已然极是微弱的男子。十年未见,他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楚惊春垂眸笑了,看来想要他死的,不是一个两个。
做皇帝做到这份上,不知是太过独断专横,还是愚蠢天真。
皇后见她笑着,愈是没几分镇定,偏“弑君”二字已然出口,此刻断然不能大喊大叫。
遂一面秉着十分警惕,一面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是什么人?”
“太子殿下起事,挑的哪个时辰?”
皇后不自觉后退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惊春叹一口气:“他已然是太子殿下,安稳坐着就是,何须造反?蠢笨至极!”
“你!”
皇后敛一口气,眸色暗沉:“你是老四派来的?”
楚惊春仍是不应,只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要现在杀吗?”
入宫前的那两日,楚惊春罕见地摆了一局棋,各方势力一一上台。
太多人的性情如何,楚惊春无法拿捏,遂只能琢磨各方势力会如何交锋。
显临娶了楚青珣的表妹,楚青珣的手上便算有了军中之人。而太子也将迎娶太子妃,手上亦算攥着一只军队。瞧着是打一个平手,然楚青珣的手段与野心,乃是要越过太子之位直接登基称帝。
此间,太子一派自当警觉,至于能领会到几分,做出多少防备与反击,便难以揣度。
瞧皇后这般模样,今夜,两厢厮杀,倒是正好。
她且安稳呆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再以万变应时局。届时,不论谁死谁伤,都是好事。
皇后这才瞧见,墨发散落于身后如鬼魅的女子,手上握着一只发簪。发簪瞧来平平无奇,可尖锐的那头微微向前,可轻易刺入人的肌肤。
皇后心下惶然,意欲后退,多年沉重自持又要她不能逃离。
遂定在原地,说了句:“你可知,弑君是什么罪名?”
楚惊春仍不理会,只把玩着手中木簪,直接坐到床侧圆凳上。仅一臂的距离,她抬手便可取陛下性命。
“皇后娘娘果真不记得我了?”
“一个宫女,本宫如何记得?”皇后死死地盯着她,一时间,竟有些盼望着楚惊春赶紧动手。
左右是要陛下的性命,落得个手上干干净净那是最好。
楚惊春怔了下,方才倒忘了换下身上的宫女服饰。遂解开腰间绳结,将外面一层伪装剥落,露出里面素白的衣衫。
如此,更像一只鬼。
“你是来索命的?”皇后立时明白过来。
“娘娘,”楚惊春专注地看着陛下,“您说,他能听着咱们说话吗?叫醒吧!”
“你……”
“将死之人,总得有个回光返照才是。”
音落,楚惊春便攥着木簪猛地刺向陛下的心口。隔着一层厚厚的锦被,未曾刺穿,却也因着楚惊春的力道,生生将人疼醒。
陛下皱着眉,缓缓睁开眼,气力虚浮叫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目,却是女子满身的白令他顷刻精神恍惚起来。
“鬼……”
陛下艰难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皇后却是看的无比清晰,那是比她还要深切的惶然惊惧,是只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
一口气吊着,眼见着只剩下一息。
皇后娘娘未曾想过,做好的十全准备,在这紧要关头,居然被动成了一个看客。
她不错眼地盯着楚惊春,楚惊春打量着床上的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