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春悄然舒出一口气,不知为何,许是入京以来诸事皆有难度,从未如现在这般顺畅。以至于,顺畅的教她百般不适。
这端,显临见她摆摆手,方再度起身。忍不住关切道:“殿下这些年,过得可好?”
音落,余光正见圆桌上摆的碗碟,一碗清粥,一叠小菜。
显临胸中之气登时翻涌起来,方才他太过激动,以至于不曾察觉楚惊春随口做得应答。
她道,是四殿下选了她。
公主选了四殿下,还是四殿下选了公主。此般情形,可谓截然不同。
“公主殿下用膳如此草率,可是受人辖制?今日种种,莫非皆是四殿下威逼?”显临双手摁在腰间刀柄之上,似乎下一刻就能抽出大刀为楚惊春杀出一条血路。
楚惊春细细瞧着显临的神色,一脸坚定,实在看不出一丝一毫作伪。然以楚惊春一贯谨慎,并未将话挑破。
只道:“眼下是四哥哥寻了我,日后如何,还要仰仗少将军。”
显临顿了顿,旋即明了。
“臣,定不辜负殿下所托。”
楚惊春遂没什么可说,端了一旁茶盏,显临见状,自当躬身作别。然则瞧着显临将要转身,楚惊春忽的又想起什么。
“少将军征战沙场,又一路奔波,不如在这春和楼歇上两日。”
此一遭,已非得寸进尺能够形容,简直是贪猥无厌,踩在人家的底线上反复蹦跶。
显临却照旧恭敬道:“臣入京拜见陛下,家母还在家中守候,臣晚间再来。”
楚惊春眉梢微挑:“不觉我是步步紧逼?”
显临诚恳摇头:“显家功高震主,臣放纵些,陛下也能安心。臣明白殿下苦心。”
楚惊春嘴角微抽,两人初见,她哪来的劳什子苦心?遂又是摆摆手,叫他离去。
少将军显临流连春和楼的消息很快被人传扬出去,一众看客不过闲谈时多一句嘴,“原来再是英武的男子,也抵不过红袖添香。”
消息落入东宫,却尽是凝重。
“昨夜老四悄悄见了她,今日显临就去了。”楚青珏咬牙切齿道,“如此看来,老四当真要借由何小姐拉拢少将军。”
何小姐?
该唤一声掌柜的才是。
一旁的朱先生亦是拧着眉,沉思片刻方道:“显家一门忠烈,少将军虽是年轻气盛,但应不会因一个女子就归顺于四殿下。依朱某看来,少将军前去或许与四殿下无关。”
“还能有旁的由头?”
“太子殿下您忘了,何小姐身边那个小厮,一直住在张老爷院里的,他早先便是从将军府出来的。”
楚青珏恍然:“本宫倒是忘了。”
自打阿涧出现在楚惊春身边,这便是最初的猜想。结果随着阿涧于众人面前消失,楚惊春周转与太子殿下和四殿下两端,人们渐渐忘了,她最开始是选中阿涧是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阿涧曾在将军府做活的这个身份。
楚青珏乜朱先生一眼,又道:“一个奴才,也值得显临专门跑一趟?”
“朱某得到消息,那奴才离京数日,不知去向,直至昨夜方才悄然而归。”
“你是说……”楚青珏不可思议道,“何小姐指使这奴才悄悄去寻了将要进城的少将军?”
“极有可能。”
楚青珏忍不住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她竟有这样的手笔?”
楚青珏拧着眉,仍是难以置信。眼前转过那女子的身影,唯单薄柔弱。楚青珏如何料想,这般清冷绝艳的女子,会有这样的心机手段。
“最好如此。”朱先生沉沉道,“一个奴才与将军府的干连,再往深了想,也不过如是。但若是如殿下所料,少将军出现在春和楼与四殿下相关,恐大事不妙。”
楚青珏眯了眯眼:“何小姐会为老四所用?”
朱先生眉头仍是紧皱:“朱某查了数日,仍未查实何小姐背后之人是谁。但……”他特意顿了会儿,“皇城之内,有这样的手段和实力,唯四殿下一人。”
除非是四殿下豢养的杀手,否则再无旁的可能。
楚青珏眉心一跳,些许念头终于蹿了出来。
朱先生适时开口:“或许自何小姐入京,便从未真心归附,她一直是四殿下的人。”
“她要为父报仇,老四能帮她什么?”
楚青珏忍不住扬声,便是严大人的性命,还是朱先生费心筹谋,方将匕首交到何映秋的手上。
朱先生道:“亦或,何小姐最初的归顺是真,眼下重新选了四殿下也是真。”
“从前,咱们能为她杀掉严大人。如今她投靠四殿下,想是四殿下答应了她,为她拿下林相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