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半,寓意了然。何为釜底抽薪,四殿下便是那燃烧正旺的柴火。
“不可!”楚青珏断然开口。
不论早晚,他终将除掉老四,可再早,也不能这么早,更不能这般仓促。杀害皇子,须得一步一步小心筹谋。一步踏错,便是他的太子之位也是难保。
朱先生似是看穿楚青珏所想,并未多问一句“为何不可”,只继续道:“那便只有除掉这桩事里的另一个紧要之人。”
楚青珏顿了会儿,猛地转向朱先生,眸光死死地落在他面上。
“你是说……”
另一人所指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位可怜无辜的女子,他未来的太子妃,楚家小姐楚栖桐。
“是。”朱先生毫不犹疑道。
“没了楚栖桐,老四得不到,本宫也得不到。”
朱先生微微摇头,胸有成竹道:“太子殿下您与楚家的牵扯,并非只有楚小姐一人。届时没了楚小姐,太傅依然是您的师傅。而四殿下,身为玷污太傅千金之人,不被忌恨已是难得。”
楚青珏顾自徘徊,最后坐回书案后,拳头一下一下叩着桌面,仍是拿不定主意。
好一会儿方道:“先生预备如何做?”
“撕毁楚家和四殿下的遮羞布,名节忠贞在上,无需人动手,楚小姐自己便会了结自己。”
楚青珏不放心:“此事可能做得天衣无缝,不叫人察觉?”
“没有事情绝对,”朱先生道,“但请殿下安心,便是败露,也绝然查不到东宫。”
“也罢!”楚青珏勉强安下心,亦不再多问。
这两日,皇家园林之事搞得他精疲力竭,夜不能寐,如今好在有了解决的法子,只要楚家仍为他所用,死的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这端,朱先生撤身离去。先前于窄巷中跟随的影子再度跟上来,小声问道:“朱先生,那桩事您怎么没有同殿下说明?”
朱先生顿住步子,正落在树影下。月光正好,树影婆娑,斑驳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衬得整个人愈是晦暗不明。
他为太子幕僚,居于东宫别院。
这别院距离太子殿下的书房略有些距离,可就胜在清静,尤其院中这棵金丝榔,高大通直,树下一派清凉。
树下并未设桌椅,朱先生便是转过身,反问了一句:“哪桩?”
“还能有哪桩?”那人顺口说着,忽的又道,“是啊,那桩事您也没说。”
隐下的并非只有一件事,而是两件。
那人忍不住“啧”了一声,叹道:“这……朱先生,太子殿下日后想起,恐是要责难您。”
“您对何小姐心中起疑,暂且不告与太子殿下便也罢了,终归是没有确切证据的事,说与不说妨碍不大。可是先生,林相行事,您明明知晓却不告诉殿下,属下猜想,殿下知晓后必然大怒。”
“您何苦惹恼殿下呢!”
朱先生神色淡淡,不以为意道:“为了一个女子妨碍大局,不值当。”
那人抿了抿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要他来说,值不值当不是他们这些做手下能够做主的,是要看太子殿下觉得值不值。这样擅自做主,纵是为了大局,太自殿下或许嘴上不说什么,心底终归要扎一根刺。
换做他,才不会这般。
想来也是,这便是为何朱先生是太子殿下信得过的幕僚,而他只是护卫。
他想了好一会儿,方附和道:“也是,这时即便是告诉殿下,也是来不及。”
来不及更改结果之事,做了也是徒劳。
朱先生却是微微摇头:“真要救下她也不是没有法子。”
“啊?”那人一怔。
“送消息给林公子,林公子为了心上之人,自然是赴汤蹈火。”
“那……”那人迟疑着,愈是不懂朱先生何意。
朱先生遂又道:“正是因为来得及,所以不便叫太子殿下知晓。届时一切成了定局,殿下至多痛心两日,将来还是以大局为重。”
那人闻言,脖颈蓦地后缩,悄然咽了咽口水。
诚然,他只是护卫,没得那样的脑子。论身手,他可以保护朱先生。论脑子,却是没得那份揣度人心的本事。
同一刻,景衣巷张宅。
楚惊春在阿涧处用了晚膳,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夜色渐深,烟兰打开灯笼罩子,掐断了半截燃尽的灯芯,屋内便又显得亮堂些。
做完这些,烟兰来到楚惊春跟前,如往日一般说道:“掌柜的,天色太晚,您看您今夜可要歇在这儿,奴婢也好先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楚惊春微微摇头:“回去,又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