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平素再怎么失控也不会表现在人前。
他低头,嗫嚅着说:“冷静了。”
“我和你已经离婚很久了,以后那些没头没尾的话还是少说,以免让人误会。”秦望道,“并且,也不合适了。”
江凌理所当然地说:“那我们复婚。”
说出这话的时候,江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想,只要复婚,他和秦望就没有了什么适宜不适宜的,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也再也无法靠近她。
秦望闻言,起先是怒,到后来竟忍不住发笑。
是很可笑,这话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江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是先前那一场风寒烧坏了他的脑子?
她不禁问:“你闹够了没有?”
这个句式,以前可都是她从对方口中听得。
虽被衣服好好覆盖着的身体添了新伤,可他打赢了裴仰;分明盛气凌人地赶走了一脸窝囊相潜在情敌,可江凌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一晚上的耀武扬威都被她这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显出寒冬腊月的威力。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分开之后我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你困在过去,可我没有。”
秦望按了按额角,闹剧使得她心中渐生出几分无奈的厌倦,这些看似没什么小事最容易消耗人的情绪,是本该被剔除的拖累。
她给出最后一击:“在几个月之前我就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感情很稳定。以后别再来找我,这是我最后一次正式地拒绝你的复婚提议。”
“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那就当陌生人。当仇人也行,随便你,但是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身份仿佛调转了似的。
从前歇斯底里的是她,现在纠缠不断、惹人厌烦的人成了他。
江凌在这种身份的倒置中察觉到了莫大的恐慌,恐怖的错位将他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一切打乱。时间不能倒流,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他所能做的最后抵抗只留下后悔——
如果他一开始没有因为一时意气签下离婚协议书。
如果他不耿耿于怀中生活中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一道影子。
如果……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她再怎么拒绝、嘲讽和奚落都伤不了他,可唯独这一句。
她有男朋友了。
是谁?
江凌逐渐感到自己喘不上气。他没有办法想象另外一个男人站在秦望身边的样子。
“你怎么会——”
江凌一顿,自以为抓到了漏洞。
“你生病的时候,男朋友也没来看过你吗?前段时间你住在医院里,除了我、除了你那个朋友,还有谁来看过你?”他激动起来,大声说,“秦望,你没必要编出这么一个人来骗我……”
“是不是编的,你真的分不清吗。”秦望说,“我男朋友,你见过的。”
回忆一瞬间侵袭,江凌浑身僵硬住。
“你来接周茉那天,早知道就让你和他见一面了。”秦望像是遗憾似的,“可惜天气不好,在下雨。不然我会让他下车……”
他的确记起来了。
阴雨天,从前挡看到不远处的一辆陌生宾利。
秦望脸上突然绽开的笑很刺眼。
“我不信。”江凌打断她。
回忆中的笑几乎和她嘴角现在的弧度重叠,但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分得清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嘲笑的区别。
秦望轻轻说:“其实你的记性也没有那么差吧。”
秦望也不是故意想要拿话刺他,只不过她是真的有点不高兴。她不喜欢江凌永远搞不懂重点的道歉,它们显得那样不真诚,不冷静,只是江凌自己在很急切地自说自话着。
道歉也好挽回也罢,他的眼里都只有自己。为了尊严不被伤害,不能接受自己抛弃的人有别人的青睐……他像个没有长大的巨婴,全世界都只环绕着一个中心——就是他本人。
他们之间,是强者对弱者永恒的霸凌。
我给过他机会的,在很久之前。
秦望对自己说。
纵然一开始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追人也很刻板,可因为那么一点点愧疚作祟,她一直在退让。江凌的恳求或许不太合理,但恋爱中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包容的。
退到后来甚至有点昏了头了,投下去的沉没成本已经快要将她压垮,她被供养在财富和金银里,那是用珠宝首饰奢侈品构成的真空,里面有一切人能想象到的、不能想象到的富贵珍奇,唯独没有人来同她说话。
有时候秦望甚至会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江凌以外还有活人吗?那些在她面前很偶尔地闪现的人影也许是幻想或披着人皮的机器。
秦望经常看杜意浓的朋友圈。
她看着杜意浓的人生。出现在照片里的一切都是很陌生的,陌生的建筑和陌生的脸庞,杜意浓就读于D国一所很出名的大学,但那地方或许也没有人们口中称颂的那么好,肉眼可见的有些画面简直像在乡下,泥巴地老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