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春深(168)

作者:Ms.周一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大太太,这里是毓楼。”季夏护着圆儿在身后,在大太太看来,她的话和动作都可笑极了。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何园的毓楼。”大太太说,“我不是还把小儿子放在这里吗?”

“大太太!”季夏调子高了一阶,“这里是我小姨,何园二太太的住所!”人才刚走就上演这么一副戏码,大太太有多恨她小姨可见一斑。

大太太饶有兴趣地抱着手笑着看季夏,这是她今天第二次笑着看季夏。这是两个不同的笑。前者是恶作剧后的得意之笑,后者是则是看在看笑话。而恰巧在这第二次笑容里,掩藏了她的第三个笑意——胜利者的笑容。

何二太太这辈子唯有的三样东西——何先生,毓楼,周季夏。二太太拥有的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何先生,更会在二太太殁后失去他。那季夏是属于二太太的吗?

这么说吧,没有任何人可以归属为某一人,彼此是独立的个体,不具备从属关系。你可以让渡个人权利给某个人,可当有人说起“你是我的”这话,请严正回答,【你是你的,我是我的。】

至于毓楼,名义上是二太太的住所可一直由季夏住着。而如今,正室太太就在面前划清了周季夏这位“客人”身份。

在二十二岁生日前夕,季夏明白了何谓死亡。医学上宣布的死亡,是人的本质特征的消失。是由生到死的一个过渡。可死亡不是即刻的事,而真正意义上死亡,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先是所有物的权力转让或者消失,然后是本体慢慢淡出原本社交圈直至所有人忘记,最后是在这世上不再具备证明你来过的证据——所有痕迹的消失。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描述一个人殁了时会用到“走了”、“去了”、“没了”、“消失了”这些动词的完成时态。由生到死,需要一个过程。

季夏最后找了何先生说理,然而看到他坐在晚香亭看着小运河的流水时,季夏觉得他瞬间老了许多。晚香亭承载了他和二太太的许多回忆,就如同散落在石桌上的信件,每一封都有每一封的故事。一封信是有三个故事的——写信人落笔前的故事,信里的故事和收信人读信时的故事。往事如流水永不复返,因而最是回忆不可欺。

“阿月……”何先生错把季夏看成二太太,唤她一声阿月。

“姨父……”

何先生已是中年了,在这年头没了二太太于他而言是中年丧妻,再上二太太因难产而死,无疑雪上加霜。何先生这辈子想要什么呢?抛开国家层面而言,何先生该有的都有了。兴盛的家业,独当一面的继承人,贤惠的妻子和三代同堂。可现如今他失去了最爱的人。

司徒洁是他的发妻,他们的婚姻是两个一代华侨家庭为了在异国他乡立足而结合的联盟。说不上有多少爱与不爱,但绝不是何先生的最爱。司徒洁爱计算的性格来源于她的商人家庭,在她与何先生的婚姻里,一个无后的妾室于她而言不足为惧,可她对于这个妾室的恨却又真切的。她知道,她的丈夫是这个女人的,深爱。

“呀,是小小呀……”

这又是一个“呀”。这会,连何先生都讶于她的存在。她可以单纯理解为这是她多年在外的原因吗?还是说,这是因为她始终不是一个何园人呢?季夏是来找何先生主持公道的,这会子还有这个立场吗?

“姨父,毓楼如何处置呢?”于一瞬间,季夏看到他眼睑低垂抿嘴,那是一个明显的亏欠。

“会处置的。”他似乎看穿了季夏的伤心,“尚聚楼里还放着阿月的东西,大太太ʝʂɠ住在毓楼也只是暂时的。”在他看来,司徒洁住在何园也是暂时的。

季夏本该气愤的,因为她要为二太太捍卫毓楼的所有权。然何先生说,二太太的东西在尚聚楼,所以大太太就在毓楼。季夏纠缠下去便是成了捍卫她自己的毓楼了。

她离开何园的时候谁也没有通知,但在何园的牌坊前见到了何威廉。她很想说遇到,但何威廉却更像在等她。

“要去哪里呢?”威廉问。

“回家。”

小时候,他们以前出去玩,浪荡久了就会回去。威廉总是那个问“玩够没?”的人,季夏也总是那个说,“回家了。”的人。然后他们就回到何园了。

现在季夏说回家,他倒是没反应过来。

“回清风楼?”何威廉问。

季夏点头算是应他。已是黄昏近,何威廉提出开车送她一程。车至集市,季夏看着热闹的长街问他要不要走一段。何威廉应下得十分爽快,大约他们需要在这多年后的某一天来一次面对面的长谈了。

这条长街是平镇最为热闹的商业中心,故而他俩把【Once】安在这里。季夏对于这家店唯一操心过的就只有店名和选址,她那时既要掩藏自己的激动,又要装作无所事事。她不擅长说谎,可生生瞒过了二太太。论及长街最热闹的地方莫不及十三巷那烟花地,他俩走过时,何威廉尴尬地扫了扫自己的鼻子。季夏看得清楚,却也没说什么。她想到的不是何威廉和花魁,而是自己和秦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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