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赶在了5月的最后一天入殓安葬。季夏还没来得及安慰何ʝʂɠ先生,伤痛中的何园便迎来了它的正室女主人——何先生的正室,司徒洁。
季夏是第一次见这位何园的女主人,这一事实,她不得不承认。刹那间,她的心里涌上一股鸠占鹊巢的感觉。可笑又有趣的是,谁是鸠,谁是鹊?
司徒瑛是位西式性格中式思维的女子,季夏一直好奇司徒瑛的中式思维从何而来,见到大太太时豁然开朗。大太太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穿着一件蓝色团寿旗袍,脚上穿着的一双金色高跟鞋子很是熟悉,那是何先生给二太太经常带的外国牌子。
季夏当时站在何园的小运河边,依稀往事一拥而上。何园的人都知道何先生和二太太相识的轶事,季夏倒是听周妈说的。何先生当年回国筹建何园,想在何园里开凿出一条运河链接到平镇的码头通往香港。开凿运河时,他有一晚在运河边救了一条锦鲤,晚上锦鲤报梦给他,说是为了报恩,请于翌日晌午时分在平镇的半月桥相见。结果那日,何先生在大雨滂沱的晌午于半月桥上遇到了穿着一件锦鲤旗袍,借他锦鲤伞的林家二小姐。
季夏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何先生也不相信。可每每人家问起林家二小姐才貌双绝为什么会委身何家为妾时,大家都这么说起这件轶事。或许,平常百姓还是可怜林二小姐的,认为她锦鲤化身报恩好过认为她背叛父母家族只为当妾。
何先生和何威廉都曾因这河遇上了曾经深爱的女人。季夏觉得有些可笑,小姨和她又不是随波的浮萍,怎么就被他们父子各自遇见?
季夏正想得此事出神,穿着旗袍的她忽然看到一双手在她的小腿上,惊讶得她大叫一声,失了平衡掉进运河浅岸上。
季夏第二次掉进同一条河。
她稳了稳神看着岸上的“凶徒”,那不过是刚刚学会蹒跚的小孩子。相较于季夏,他倒是被吓得不轻。角楼里的看护闻声跑出来,先是探身往河道里一看,喊了一下,“呀!表小姐!”再于岸口边看到这个小人儿,他倒是脸色都变了,“小少爷,没事吧!”看护细细检查一番。
小少爷?哪个小少爷?
“错了,是孙少爷。”岸上传来一把陌生的女声,“小少爷在毓楼里。”
“大太太……”看护尴尬看了看大太太,又看了看季夏。
“呀!季夏!”接着出现的是司徒瑛。她先是抱走了她的儿子,“还不快把表小姐扶起来。”
“不用了,水不深。”季夏自己站了起来。
他们的“呀”与季夏的惊讶是不同的。要说这是司徒瑛安排的戏码,季夏是不相信的,司徒瑛不屑于做这种事。若是她做了,她会站在岸上笑着看季夏——做了,就是要看你狼狈的样子。而这会看着她笑的不是司徒瑛,而是司徒洁。
这一天,季夏刚回何园送二太太最后一程。送葬的队伍里,季夏没有这位大太太,谁都知道,这很没有必要。故而这一刻,司徒洁站在岸边笑着看狼狈的季夏是他们的初次交锋。
而她们的第二次就在圆儿送她回毓楼后。湿漉漉的衣服刚换下,季夏就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从隔壁房间传来。
问圆儿,她说是小少爷。
“小少爷?”
“大太太回了何园便把小少爷安排住在毓楼里,这会怕是要闹着吃的。”
“你这么清楚?”
圆儿支支吾吾说出事实——大太太安排我照顾小少爷。
季夏瘫坐在椅子上,耳边一直听着那从不出现在毓楼的小孩子哭声。圆儿就站在她旁边,纠结是到隔壁还是留下。
季夏说,“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的结果的是,圆儿实实地挨了大太太一耳光,就当着季夏的面。“连小少爷都照顾不好,这连表小姐都伺候不好被罚站了!”
季夏是把圆儿拉到自己身边,“有什么事,大太太不怕直接说。”
大太太笑得龇牙咧嘴,“表小姐怕是搞混咯。过门是客,有什么招呼不周的表小姐还望海涵。”
季夏想起了大少奶奶对她小姨的遗言,【何家,周家,都不是林家。】她终于明白,这位不出席葬礼的大太太为什么要在她小姨走后才回何园。占巢多年鸠终于走了,可当年的鹊也终成了鸠。
【你好,我是William的未婚妻司徒瑛,称呼我司徒就可以了。你是寄养在William家的表妹,季夏对吧!】
【表小姐怕是搞混咯。过门是客,有什么招呼不周的表小姐还望海涵。】
——何园的女主人们,回来了。
第101章 夏·当时只道是寻常(21)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有时候风不吹云不动,藏在云深处的东西确实不会露出面。何先生当初在修建毓楼的时候就表明这是二太太住处,后来只因何先生的大嫂去世,打理何园上下的任务就落到了二太太这里,因而她也住进了原该正室大太太住的尚聚楼。毓楼一直是季夏在住着,直至她离开何园前。兜兜转转了一圈,大太太还是大太太,二太太还是二太太。二太太走后,季夏,就是这何园的客居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