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但敢公然与元啸叫嚣又是另一回事。
元啸在国会召开前就与在场的许多议员通气过,然而他搬出“请愿团”这招无非是把大家逼急了。要明白,这班议员代表的也是政府的脸面,谁也不想被胁迫落得一个国会无能,绑架政治的名号。
军方的鲁莽行为无疑是把原本可以顺利推行的宣战案拖延了,还给了一个反战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元啸找来了徐才,叫他带人出去遣散请愿团。徐才出去没多久又回来禀告说,“总理,请愿团代表们群情汹涌,说今天非得要有一个结果……”
估计是看出了议员们心里对他的耻笑,“请佛容易送佛难”。元啸黑着脸说,“去把警察厅的侦察队,步军的马步队还有消防队给我找来!”
前半段是周伯邑告诉季夏的,何威廉通知周云卿和周伯邑国会有变。关于威廉那段则是秦少庄来信告诉她的。他安插这是议会的人告诉他场内的事,而他则在国会外目睹军队,警察厅和消防武力清场。
可等她知悉这一切时已是六月。而这时,外交,司法,教育,农商,海军还有交通部六大总长早已辞职。整个内阁只剩下元啸一个人勉力维持,宣战案也因此而耽搁。
周云卿回了北平出席议会,回信道:
今日之北平实乃一笔糊涂账。军方“邀”请愿团“表达”宣战决心,绑架国会。各部总长不满元啸及军方做法请辞,内阁瘫痪。国会搁置宣战案,各军系上书总统。上云【行政司法各部官吏尽数变成国会奴隶,事事听从国会。全然枉顾责任内阁的宪法地位!如今国会操纵国事,为避免国会专政,请总统解散国会。】
父亲清楚,《临时约法》既以确立责任内阁制,总统又有何权力解散国会?今日体制之弊端越演激烈,此后必演祸端。如今ʝʂɠ总统罢免元啸总理职位,元啸再赴天津卫,是以倪总统亦不考虑奉天支持了。秦少庄不得不为其付出代价,面对其政治上的错误。他已被秦镐召回奉天,暂停职务!
六月底,季夏在香港过完其十八岁生日。三少奶奶为她操持了一场生日宴会,邀请城中名流赴宴。周伯邑没有拒绝三少奶奶的安排,季夏便明白这不过是借她生日的名义而宴席香港名流而已。
所幸,她还是收到了一份合心的生日礼物——一把象牙裁信刀。刀柄位置被雕刻成如意图纹,刀身细长。细看,它竟也是一支发簪。
她心里欢喜得很,去信问送礼人:【刀也?簪也?】
送礼人回复:【刀开见字知吾信,刀合绕鬓结发心。】
六月的风从安徽吹到了北平,吹开了紫禁城门。6月30日,热闹了半个月的前清傅王府在祥凤楼宴请安徽督军张员。张员此次带兵入京是受倪总统所托——调停府院之争。结果张员到了北平就对倪总统下了最后通牒,解散国会。
元啸此前已带走北平的兵力驻守天津卫准备成立临时政府。倪总统又失去了奉天秦家这个靠山更是没有兵力自保。如同刀俎鱼肉的倪总统别无他法,只能不遵宪法强制解散国会。
事情拖到了6月30日。侯老板的《空城计》是当晚的压轴。整晚大戏下来,各位宾客都没有见到祥凤楼的当家花旦孟婉君,翻开戏牌子也没有见到她的剧目。大家只当傅家忌讳,毕竟全北平都知道了傅六爷和孟老板的逸事。眼看傅王府又将得势,孟老板又怕是高攀不了。
不过祥凤楼也好些时日不见有孟老板的戏了,似乎打先总统去世后吧。
张督军给傅王爷倒了杯酒,张夫人也给傅福晋添菜,胡太太做陪同。先生们谈论政局,女士们谈论首饰,热闹不已。
忽然,张夫人看着这台“空城记”便想起了傅六爷。张嘴问来,“我之前听闻这北平的祥凤楼是出了名的热闹,有时还是一票难求。这来听戏的又都是公子小姐们,如今还有这份热忱的年轻人,也真难得。”
胡太太耳尖,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张夫人是说六爷?”
傅福晋晲了她一眼,眼看就没了刚刚的笑脸。
“六爷到底是跟着宫里的人长大的。不过我说的可不是六爷,而是周小姐。”张夫人笑话道。
这时候张员搭话过来问道,“周小姐,是说那个南蛮子财政次长的妹妹吗?”
“可不是。那还有第二位比她精彩的周小姐!”张夫人是彻底不顾傅家的脸面了。
傅王爷和傅福晋听到“周小姐”这三个字就更不舒坦了,周季夏退婚的事至于傅家而言始终是个芥蒂。
“张夫人见过她?”胡太太问。
“见倒没有这机会。不过她之前在北平和奉天可是闹出不少风波来。”张夫人掩着嘴角笑了笑,眼睛看向傅福晋。“我还听闻,这位周小姐在北平的时候可是跑到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