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还没进门的姑娘家就跑到夫家去,真真是没了规矩!”胡太太今晚比台上的侯老板更要来戏。“这要是搁在以前,那可是会被退婚的!这真的是顶没有妇道不讲规矩的!”胡太太说。
这种感觉确实很糟,可傅福晋也只得尴尬地喝着茶掩饰过去。
她又承着说,“何止是北平和奉天呢,早一两个月不是在上海也闹了一出么!”
“你是说元二少?”
“可不是!元二少到了上海也没见他跟别家的小姐出去约会。就这周小姐,今天跑马场明天听弹唱,变着法哄着开心。我还听说,当初她住太平饭店的,就是因为元二少每天送花追求才搬走。”
张督军和傅王爷本不该参与这长舌妇的话题来的,可在他们两位听起来这已不是风月逸事而是政治。
周家如今虽在政坛暂时落寞,可他的盟友势头正旺——何威廉如今身居国会议员,半年内提出数条关于民生和促进经济发展方案都顺利通过,短短时间内就展现了他的政治素养以及收获了民望。此外,何威廉的未婚妻还在京郊开设了孤儿院,接济和教育穷苦人家的孩子。
另一盟友奉天秦家,奉系少主心仪周家小姐的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可以说,周云卿能在北平安然无恙,这当中少不了秦家在背后关照。否则他一个周家孤力,无刀无枪难以在北平存活。
若是再加上北平元家……
兀的,一阵急速的脚步踏着木楼梯而来,“嗒嗒”作响让人心悬。张员的副官从楼下跑来,贴着他耳边报告,随后张员大笑一声,与各位告辞离开了祥凤楼。
走前他危正衣冠,恭敬地向傅王爷行了个大礼,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王爷,下官告退!”
第78章 春·多事年年二月风(16)
七月一日,大清的龙旗飘挂在北平的城楼,至于胡同巷里则是的故事倒是热闹些。有人挂龙旗,有人砸龙旗;有人烧鞭炮,有人泼凉水;民国五年了,张员带着兵马,拉着前朝旧臣,囚着总统,扶着逊帝复位。
三日后,傅王爷带着一道皇旨去了总统官邸。一部车,一王爷,一司机,一支八人随从队,全都出于傅府。倪总统站在官邸二楼书房的阳台上看着傅王爷身着蟒袍官服,顶戴花翎,披玛瑙朝珠走来。可即便这番排场,与他们的祖宗家法论起来还是丢了规矩。
这么一来,倪总统又想起傅樾桐来。秦少庄革职前他曾单人匹马到总统官邸来私下求见。这些时日每当倪总统想起傅樾桐来时,他都追恨不已。论名望,他不及南方党派人士;论统御,他不及先总统;论武力,他不及元啸。仰仗嘉禾金简和秦少庄,他才得以从瀛台副总统成为合法总统。从前朝巡抚到革命首义,从反对先总统复辟到瀛台软禁,再起于租界成为总统,到此刻再成为阶下囚。他这一生起起伏伏,忝居高位。他不知道史家将要在他的传记上如何动笔,但有一笔绝不能有——断送民国。
傅王爷止于中庭,傅府家丁宣:
“圣旨到!”无人应旨。
傅王爷行至正门,傅府家丁再宣:
“圣旨到!”仍是无人应旨。
官邸无人应声,一片寂静。再细找,连伺候人的人影都找不到。
家丁只得最后嚷嚷着,“人呢?!我家王爷来了!”
“总统府里,哪有什么王爷?”倪总统左手托着杯碟,右手握着杯臂,端着他自己的茶杯从二楼下来。“这官邸的下人们都早早地被我遣走,各位还是请自便吧。”
傅王爷见了倪总统,礼貌上还是作揖行礼。虽是公事而来,但倪总统毕竟还是前清旧臣出身,还是可以拉拢过来他这阵营的。
“先生还是按民国礼来吧,称呼我一声‘阁下’便好,作揖行礼这些旧清规矩就算了。毕竟我们现在是在总统府。”
“总统阁下,本王爷今天带着圣旨前来,想必你也知道个中旨意。”
“还有什么不清楚呢?外头由张员的兵守着,里头由你傅府的人看着,也无他,不就是为了我手上这政权吗?”
傅王爷一笑,“总统是个明白人了。”
倪总统呡上一口茶,再坐于大厅的主位。“要说明白人,该是傅六少!”总统无奈地牵了牵嘴角,苦笑说道,“那日六少私下求见,说,你年底时便去了一趟安徽,我再邀张员进京无异于引狼入室。”倪总统放下杯子,“我是真的蠢,枉顾他的苦心。”
那日他与傅樾桐就在官邸的书房见面。傅樾桐说,“我心知阁下不喜我,可出身前朝非我本愿。我虽为前朝遗民,可我亦为民国国民,且总统登位还有我的一份力量!为何总统阁下不听我的规劝,弃秦奔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