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玫真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老公送了她一大束红玫瑰。
她也喜欢红玫瑰,没有人送她,她只能和花店老板娘吵上一架,才能得到一枝。
红玫瑰一枝,在寥落的夜色里,看起来好单薄,捻在她手里,捻久了,似乎经受不住她怨恨、痛楚种种情绪的重压,绿叶垮了,玫瑰刺不再刺人,花瓣渐渐委顿。
这时,林稹亭的手机响起,是她老娘打来的。
林稹亭看了一眼,摁掉,没接听,怕她老娘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
她点出她老娘的微信聊天框打字——在地铁上,快到了。
眼泪淌在脸颊上,被夜风一吹,转冷。
林稹亭坐在楼下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准备上楼。
向日葵要带上楼,面对这枝单薄的吵架来的红玫瑰,林稹亭拿起,伸手无情地攥碎了花苞,她用了力,似乎要把一切的不甘和怨念都发泄出去,她的指甲紧紧地陷进手心,娇嫩的红醉的花瓣转眼破碎。
林稹亭松手,零落的玫瑰花瓣从她手间纷纷扬扬地落下。
她心想,去你妈的,送个够,什么垃圾纪念日,什么垃圾男人,都已经是别人的老公了,李景深没那么好,你就是把地球送给她,老娘都不在乎。
林稹亭提着向日葵上楼,她爸妈不知道她在楼下情绪低落痛哭,又情绪反弹弄碎玫瑰,自己因为一个女人的老公拿束花,凭空自己演了一出大戏。
家中光线亮,她爸妈迎林稹亭进门,这时发现她眼眶通红,“怎么哭了?”
林稹亭情绪不佳,在家人面前勉强打起精神,随口回答,“地铁上看《甄嬛传》,果郡王死了。”
惹得她老娘撇嘴,“都是假的啊。看别人的爱情哭,你的爱情呢?”
林稹亭不答,把向日葵捧到她老娘面前。
她老娘捧过她送的向日葵,明明压抑着嘴角,眼纹微翘,想笑却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算你有良心。”
晚餐结束,林稹亭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十三分。
她起身,“我要回家了。”
她爸妈惊讶,“这才几点,看电视,和家人坐坐。”
她爸说,“我冲茶。”
她妈说,“我从带回好多营养品护肤品,你不拿一些走?”
林稹亭摇头,话音寥落,“我想搬回家了,不住那里了。”
她老娘把碗筷收进厨房,走出来时,指指客厅里的人参液礼盒,足足两大盒,“拿走喝。”
林稹亭拒绝,“太多了。我都要搬回家了,带走到时又要搬回来。”
她老娘笑了笑,没把她的拒绝放眼里,“你这人反复得很,现在说要搬回来,过几天又觉得那里好,好到不想搬。”
林稹亭得了反复的评价,她微微不悦起来,和老娘较起劲,“反正我不带。”
……
走出楼道门,夜风扑在林稹亭脸上,她裹紧外套往外走,步道上被她攥碎的玫瑰花瓣被风吹到灌木丛边,零落、不被珍惜。
坐上滴滴,司机往桃花源小区开,在深南大道堵住了,他很熟练地打开车窗换气,“这个点很堵。”
后座的林稹亭望着车前望不见尽头的车辆尾灯,她扪心自问,为什么连留下来陪父母喝个茶的时间都没有?这么着急回桃花源小区是为了什么?人家结婚纪念日,你回去公寓,也是孤身一人啊。不是决定放弃他了吗?
堵了一阵子,林稹亭终于回到桃花源小区。
她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半。
倚着厨房的料理台许久,林稹亭明显在交战,不知该老实待在客厅还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最后,她去了想去的的地方,也就是阳台。
她还搬了一把椅子。
阳台没开灯,她孤坐在黑暗的阳台,小区里很多声音清晰入耳,照旧是这家的电视声,那家孩子的吵嚷声,林稹亭的视线往下,视线越过小区里的高树,她静静望着八栋5楼的阳台,阳台灯没亮,客厅灯没亮,卧室灯亮着,卧室的窗帘拉得紧紧的。
她想,他们在做什么?
只是这种事不能细想,他们在做什么?
呵,明知故问。他们还能做什么?
林稹亭越想越受不了,窝在椅子里抱着腿的她默默抬眼,后脑勺倚着门框,看向天边,现在天边明月朦胧,月光弱,被浮散的云朵遮住,云朵缓缓移开,月亮又显露出来。
那首词怎么说来着?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无人知。
夜间十点,拿着脏衣篓的席玫去了阳台,她本来都要睡了,可是想起衣物未洗,下床套了一条睡裙就要去阳台。
偏偏那位还伸手攥住她的手腕,笑得很是春情荡漾,“快点回来。”
席玫瞥一眼他某个昂扬的部位,明明脸上浮现悦色,偏偏装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这么勤快,不去当鸭子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