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都是睡不着,他起身穿好衣服,点了一盏灯,端在手中,本想在院中散散步,却忽然听到地窖的方向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动。
糟了!
他顾不上拄拐,一路气喘吁吁,踉跄来到小屋门前,这才意识到自己晚上离开时忘记上锁,他心惊胆战地推开门,确认屋内地上的木门仍纹丝不动地关着之后,才缓缓放下心来。
他站在小屋中喘了片刻,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一把拉开木门,端着油灯走了下去……
是他想多了,此处一切正常。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房中,掀开重重帷幔,握住榻上女子的手,温柔道:“是我多心了,并没有人在外面,夫人没有受到惊吓罢?”
女子双眼无神地仰卧在榻上,在她的颈间有一处崭新的伤口,血液还没来得及凝固。
“夫人或许觉得我有些疑神疑鬼,这还不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夫人这般美丽动人,我真害怕你被旁人抢走……”宋良轻轻说着,俯身吻向她的伤口,将渗出的鲜血舔进口中,轻笑着,“我们相伴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如最初那般爱你,你能懂得我的心意吗,云杉?”
被他唤作云杉的女子并不理睬他,只是直直地看向头顶的房梁。
*
沈灵雨与白玉禾藏在房梁之上,屏息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原来与那小屋、地窖、暗道相连的,就是宋良自己的屋子。
可是他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呢?在看到帷幔之间的那个瘦得脱相的女子之后,沈灵雨才得到了答案。
那女子显然是妖。
一开始的时候,沈灵雨以为这妖是在等待时机,打算吃掉宋良和孩子们,后来,她又觉得这妖可能只是中了蓬莱的咒术,却实在没有想到,这妖竟然是被宋良囚禁于此的。
一个人类,为什么要囚禁一只妖,他又是凭借什么力量做到的?
要知道宋良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患有腿疾,连走路都走不快,而那榻上的女妖少说也有一千年的修为了,就算那小屋和此处房间都布下了锁妖阵,若她真的想逃离,也是轻而易举。
沈灵雨实在想不通,她抬头看向白玉禾,他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白玉禾皱着眉继续观看屋内宋良的独角戏。
此妖应该是一只树妖,能够化形的树妖皆比较长寿,他们的修为少则一千年,多则将近一万年。
他还未化形的时候,一只树妖同他讲过,有些人会猎捕树妖,将他们长期囚禁起来,取血制成长生不老药。
若真如此,这事就变得十分棘手。
一旦宋良服用了树妖的血,那他就会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白玉禾回忆起先前与宋良接触的种种,忽然想到宋良曾经说过,他在此处开办学堂,是什么好处都不图的。
一个人若是什么也不图,才是最可怕的。
“夫人,今日你一直看房梁做什么?”宋良见云杉丝毫不动,好奇道,“难不成房梁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样说着,他猛地抬起头来。
第48章 无援
沈灵雨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良看到她了吗?
应该没有, 她方才十分及时地收回了腿,若是宋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眼下应该会站起身查看。
正这样想着, 耳边忽然传来簌簌声响,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身子已经先行一步, 她当即一个翻滚, 躲开了攻击。
待回过神来时, 才发现方才抽在房梁上的,是四五根自宋良袖中生出的藤蔓, 若她不能及时躲开,此时恐怕已皮开肉绽。
藤蔓扑了个空,开始缓缓收回, 沈灵雨刚舒了口气,忽见其中一根藤蔓还留在原地。
它的末端一阵颤栗, 渐渐有木片从上面脱落, 噼噼啪啪地掉到地上,再之后, 一个球状的物什从藤蔓中突破而出。
沈灵雨定睛一看,霎时感觉自己坠入万年冰窟之中, 阵阵寒意在四肢百骸蔓延。
那是一颗眼珠。
它在藤蔓末端诡异地转了又转, 顺便还眨了两下,仿佛是在适应当下的处境。
白玉禾见沈灵雨面色惨白地伸手到袖中,摸了两下也没能将刀掏出来,许是手心生了汗, 刀柄有些打滑。
他知道她害怕了,深更半夜, 如梁上君子一般躲在屋内偷听,正听得投入时,忽然看见这么一颗眼珠,这事放到谁身上都会害怕的。
宋良果然已经变成了怪物,只凭他们两个很难将其捉住,横竖宋良一时半会儿也跑不到哪去,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