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听着突兀要她点评的问句,莫名回道:“很美啊。”
总督大人就陡然间怅然若失起来,他仿佛想抓住什么,但又无从寻起,就如这日头落下的天,很快就黑尽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回到了院中。
用了晚膳,谢安才与周敬尧细说了女院一事。
周敬尧深思,女院开设至今,并州境内,到并无激烈反驳之声,是为些贫苦女子办事,说来也是勤政爱民之举,只原先并无人专门为这些女子考虑罢了。
但要将其纳入官府辖内,也不是件简单事,规矩章程,管事设置还要一一道来,虽说谢安说会细细安置好,但他也需细细审看,不是一朝一夕,张口便可批了的事情。
谢安自是知道,只说先与总督大人通报一声,剩余的,她自会一一呈上。
……
时间一晃,便是流火般的夏日。
长公主终于在六月的末尾抵达了盛京城内。穿着一身火红的薄衫,她在红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没有特意地通知任何人,她直接
回了长公主府。
又回到了这囚笼般的盛京,然而这次,她不再回皇兄为她安排的驸马府上了。她不再迁就任何人,即使那座陌生的府邸有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华欣好生安排休养了数日。
在一个蝉鸣阵阵的夜晚,看着满月如盘的夜空,心中细水般流淌的念想经久不绝,她轻叹了一口气,终是忍不住披了外衫去了府中外人轻易不得见的院子。
红玉点了灯笼,两个人在漆黑的府中慢慢地移动。
这是长公主府内的一处佛堂,是在十年前建的。
华欣都不知道,她怎的就信了佛,她从来都是个恣意任性的性子,少时最不耐烦母妃领着她去做这等拜佛念经之事。
但是她没有办法啊!
远安候死了,他不见了,谁都找不到。他这样寡言坚定的忠诚,他的主家却在怀疑他的背叛。华欣不信,从他消失的消息开始,一个关于他的字她都不信。
她甚至憎恨起污蔑他的远安候府,她再不与他们来往了。
她派人去寻,谁的人都派人去寻,但找不到。华欣无言的抵抗着母妃和皇兄要她嫁人的要求,她没有办法,她甚至都开始求神拜佛,
公主府上多了一个佛堂。
那是华欣越来越寡言的三年。
后来,传来消息。他死了,在那样一个乡野之地的村子,他成亲了,同一位寡妇。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华欣那颗等待的心仿佛被剖了出来。他到底喜不喜欢她啊,华欣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不会成亲的,他亲口告诉她,他这一辈子
不会成亲的。
他走时华欣逼着,要他在边境为她带回最美丽的礼物,他答应了的,答应了,然后便是最后一面,再也没回来。
华欣看着佛像前方,还是忍不住俯身掩面而泣,压抑的哽咽不时流出。
红玉在屋外静静等待,几乎是夜半之时,才跟着长公主回了卧房。
在她们走后,寂静的佛堂内前后悄然地进了两人。
他们借着忽闪的油灯朝前方看去,佛堂前地桌案上,立着一个漆黑地牌位,上面,赫然地刻着叹息般的谢望的名字。
……
八皇子府第二日便得了这个消息。
燕云烈下朝后,周良便在书房等待,听了长公主府的秘辛,他骤然想起几年前暴毙身亡的赵衡,长公主的驸马,这位与远安候一同出征,最终功成身退的人。
这倒是几年间难得的新鲜事儿啊,燕云烈挑了挑眉,提起笔来,看来,总督大人回盛京后非他莫属啊。
远在并州的周敬尧也在督府收到了谢远在盛京的传书。
炎炎的夏日,前院的书房中已近放上冒着凉气的冰鉴,周敬尧走到了冰鉴旁,将手放在冒着寒气的上方。丝丝的凉气侵进肌肤中,安抚着夏日烦躁的心。
总督大人心中的疑惑几乎要破茧而出。
周敬尧心中憋着一团积攒多年愤怒,他在等待着爆发的那日,或许远安候府在宫中的人手可以用起来了。
去往盛京的书信刚刚递给陆训,福莱又呈了另一封上来。
刚刚打开前面一看,总督大人便阴沉着脸将它放到了一旁,侯府递来的,又是催他回去成亲的。
周敬尧内心的烦躁无处释放,远安候府如今只他一支嫡系,谁都似乎在催他,你该成亲了。
这本是件喜事不是吗?
但缘何这般令人窒息,周敬尧恍然想起和谢安在园中的傍晚,那样空无旁人的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