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抿了抿唇,秀丽的侧脸在夏季细碎的阳光下显得斑驳:“是啊,去哪不是工作呢?”
“你是怎么被赶出来的?”
司机耐不住好奇,在中途发出询问。
娜娜想了想,总算聪明了一次:“小孩子的独占欲作怪,有了特别喜欢的人,就不喜欢别人在他身边打扰了。”
多喜欢的人,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呢。
女佣娜娜不知道。
司机不知道。
李雯也不知道。
傍晚她想给陈三愿打个电话,因由夜晚那场意外,她想起少年脾性,有些过分担忧,她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陈嘉润,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出手。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又打,陈家的座机被人拔了线。
至此,那个内敛到近乎自闭的孩子与外界失联。
如同高塔初建,铁质栏杆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网。
寓意着隔断和圈养意味——
彻底沦为只此一人的家养猫。
第29章 等。
家中新请了一位煮饭阿姨。
人是突然出现在家中的,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会待多久,只是在某一日清晨,陈三愿醒来,陈自祈照例替他梳头时,轻描淡写告知:“刘阿姨。”
他指了指门口站着的中年妇女,又垂目看向安静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猫,“往后由她接替娜娜。”
女人看上去三四十岁,面容板正,眼睛似乎不太好,总眯着,眼角的皱纹仿若炸开,寓意岁月无情。唇角压着,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出一些无情的意味。
她扭过头,对准陈三愿上下打量几眼,旋即冷冰冰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奇怪,这话里似乎排除了真正的主人,对着他这样一个冒牌货如此重视。
换做旁人或许会产生困惑,继而嗅到关于阴谋的气味,然而陈三愿确实是个特例,转头就抛掷脑后。
他不常能见到这位刘阿姨。
大多数时候,她会在厨房里备菜或是煮饭,少部分时候,她会守在大门口,目光平视,看向远方。
陈三愿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一片翠绿盎然的大树,大多数挺立,少部分弯曲,大自然包容,任何生物都有生存的可能。
失去了伪装物的陈三愿丧失了一部分活力,常常在饭后蜷缩在沙发上,靠着身侧温暖的躯体,由陈自祈摆弄头发或者四肢。
肢体惯常紧紧贴合,好似永不分离。
陈三愿能感到他是喜欢这项娱乐项目的。
以至于眼睛亮晶晶发光,人情感都是从眼睛里迸发出来的,这是某本书里的描述,陈自祈教他的,情感的容器开关。
尽管他本人并不承认,还捏他的耳朵当作惩罚。
陈自祈似乎变了,然而陈三愿摸不清他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他太迟钝,也太超脱人群,自动屏蔽了外界情感。
及至某一日午后,夏季刚好的天气,不算太热,蔚蓝的天空,难得的艳阳天。
陈自祈拒绝了他想要前往花园的请求。
陈三愿问:“为什么?”
这已经算是个习惯,任何适宜的天气都能去花园里休憩,陈自祈往日也是准许的。
“喜欢花?”
他突然道。
陈三愿看着他,想了想道:“喜欢。”
喜欢花园里的香味。
陈自祈又看着他的眼睛,沉淀着不知名的思绪:“喜欢什么花?”
陈三愿摇头:“不知道。”
第二天花园里开得正艳的几种花聚集在陈三愿的卧室,布置后,像是一座小型花园。
陈三愿静静看着眼前宛若油画般静美的场景,又歪头看向油画中唯一的人:“哥哥。”
陈自祈弯着眼,笑得极为灿烂:“嗯?”
“喜欢吗?”
他捏着陈三愿的手,带着某种警告和暗示。
一条阴毒的蛇布下诱饵,逐步驯服猎物。
这样的过程通常会经历许多反抗,或者磨难,因为邪不压正,一切卑劣的心思都该曝光于白日。
然而。
陈三愿摸到他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颊,如同初次示弱,又像全心全意的依赖:“我喜欢。”
讨好,已经如火纯青。
城堡外的世界渐渐离他远去,青春期,头发长得快,已经蓄到后颈,比寻常男孩要长,但不至于到夸张的地步,一只手尚不能抓紧。
后颈被遮住,额前碎发也渐渐养长,不再光秃秃的,显出青春期孩子特有的青涩意味。
得益于每日的营养套餐,陈三愿往日枯瘦的身材也变得丰盈,不再干巴巴的皮贴骨,抽条一样开始长个。
这样的变化无人知晓。
陈自祈某一日睡醒叫他的名字,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看见人影。
叫来刘阿姨,才在一楼的某个角落看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