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春夜(79)

祁似望向明予,白司望向白迹。

“若我再见馆长行恶,那就不仅是泼一碗热羹,先生彼时可会阻拦我?”

“哥哥,好久不见,已经忘了我么?”

他听到衰厉的哀吼冲破了他的胸膛,泪水终于夺眶汹涌,将他面庞划分得支离破碎,而他被少年紧紧攥住手,在所有人未能反应之时向前狂奔。

又一次地狂奔。

阳光如豆迸溅跳跃,小小的两道人影飞跑在明金碎散的沙滩之上,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绿蓝海,明予发丝飘扬,那发丝渐成雪白,年少的白迹回头向他明媚地笑,他们十指相扣,哪怕他却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很远。

“不要怕。”

他笑着说。

“我会陪着你,此刻,永远。”

哗啦啦——海水淹没了足尖。

哗啦啦——海水冲上了膝盖。

哗啦啦——海水卷过了肺腑。

哗啦啦——海水咆哮灭顶过。

他们相携葬身在了苍蓝的大海深处。

第无数次的无限坠落之中,他终于坦然地接受了死亡,因此得以疲倦至极地闭上眼。

周身咕噜噜的澎湃海水漫流入耳腔,他再听不见什么,只是被人抵上鼻尖,温柔地吻住了唇。

而后,一双手环抱住他。

忽然间他察觉到什么,那双手在燃烧异能施予他暖流,而其自己,则一点一点失了温热。

祁似扑腾双手,白司豁然睁眼。祁似挣扎起来,白司挣扎起来。

他的明予、他的阿迹。

又一次的失去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命运啊,再不肯遗他们半盏烫火。

海水吞噬了所有的哀哭,他抱着他,他攥着他,可什么都是空空,眼前人化作点点的光,逐一颗颗散去。

他抬起头,不远处,那被他好心收留的大巫师姬无身披漆黑袍服,手持繁复法器,站立在海岸之上。姬无面容带笑,不见半分目盲,抬手催动法器,残忍地收走了那些光,又朝他伸出索取的手。

还给我……

白司跪倒在祭坛之下,五脏钝痛,面容狰狞,从来淡漠的人满脸泪痕,他抓着身边那双紧紧抱着他的、冰冷失温的手,哭到嘶哑。

他不要再一次、又一次地失去。

那样的疼啊,那样彻骨的疼啊。

“阿迹……”

“把我的阿迹……还给我……”

像是小孩子的啜泣,像是幼兽的祈求,他攥着对方,将脸埋进对方的掌心,很轻、很轻地蹭了蹭。

四周漆黑如口齿合拢,他被吞噬下去,成了非生非死的骨。

第37章 Chapter037 灼烈

漆黑里,忽现流火如萤,点点飞落。

有一粒轻轻栖在白司鼻尖,他泪涟涟地眨眸,要抬手去触碰,却在下一瞬,被勾住了手指。

他怔了怔。

绯红的灰眸滞涩转动,视线停在怀中人面庞上,白司望着那人缓缓睁眼,朝他弯起红瞳浅笑。

“阿迹……”白司呐呐地启唇,本能驱使他凑近过去,而后用力抱住了他。

“阿迹。”他发着抖,尾音哽咽起来。

白迹此刻疲惫至极,红瞳缓慢闭阖,却伸手回抱住了白司。

哥哥。

他无法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将下巴搁在哥哥的肩膀上,面庞埋进哥哥孱薄的肩窝里,像是一只乖顺的大型犬。

毛茸茸的触感落下,白司顷刻恍惚。

记忆里,这般景象,不仅有过一次。

年少的白迹遭白颂以训犬之戒迫使,整日整日训练异能,一项又一项的试验远逾过躯壳所能承受的极限,教他疲惫至极。

而后阿迹便会来卧室寻找白司,沉默地,就这般抱着他的哥哥。

好似如此,便能稍稍缓解苦痛,也可汲取活下去的力量。

此刻的白司神色空白,近乎于无措慌乱,又有失而复得的欢欣,他压抑下啜泣,咬住唇,又丝毫未曾意识到那软唇已被咬破泅血。

血滴沁入白迹雪白的发丝,猫耳微微动,他找回了力气,抬起眸,低头凑近,吻了吻哥哥的唇,将血迹舐去。

“唔。”白司仓促回神,竟未曾回避,反倒抬头更近地迫靠向对方。

白迹微滞,末了低低一笑,摊开修长的手指捧住他后颈,轻衔他口齿。

鼻尖相摩挲,吻得缠绵浅柔。

及毕,白司微喘,他苍白如瓷胚的面容晕开绯红,很轻地弯眸笑,显出少年般的些许傻稚气来。

白迹捏了捏他的指尖,眸微斜,四面上下皆维持着结界,结界之外异能攒动。

“哥哥。”他嗓音哑且懒,“将结界撤去吧,我没事了。”

白司默然,轻轻敛眸,不语。

白迹弯眸笑,虎牙露尖:“哥哥……是在担心我么?”

白司掀眸,回望向他。二人隔着咫尺,他一双灰瞳专注地倒映着他,很轻很慢地点了下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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