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春夜(37)

而在此之后的七年里,他曾恨,也曾悔。悔意难耐的时候,他屡次地想,是否是因为那时的擅自离去,致使命运连等待的机会都不愿再给他,漠然收回了所有馈赠的礼物。

红瞳彻底黯淡下去。

他依旧坐在屋檐之下,那扇门,还是不曾向他敞开。

于是依旧静坐着。

直至天际浮现淡亮。

黎明时分,白司以方帕掩唇,推开木门走出,他咳疾发作,到走廊外缓和。

而余光扫来时,灰眸倏地一滞。

雪发青年将修长双腿委屈地收拢,垂着头,发丝尚湿透,血色十字耳坠闪着碎光,将半阖的眸衬得愈发失色,仿佛被抛弃的、狼狈的犬。

已然不知在此等了多久。

白司听见自己喉中传来一声生锈般的涩响,他垂下手,启唇,哑声唤他:“阿迹。”

红瞳缓慢地眨了下,瞳光挪过来,渐渐聚焦。

“哥哥。”

灵魂刹那回笼,他第无数次弯眸笑起来,小虎牙因灿烂笑意而近乎稚气。

“你醒啦。”

白司喉结重重落回,他攥起拳,浓郁的自厌直冲额顶,他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来弥补这场等待,于是近乎逃避地,他轻颤着垂下眸,敛去眸光。

白迹仰头,无声盯着他,良久,他勾了勾唇。

“哥哥。”他又一次被那种很疯的念头控制,他不受控制地轻声道,“月弥皇宫那夜醉酒,你在我怀中说了什么,还记得么?”

此句落下,天际惊雷乍起,白司霎那面色惨白。他怔怔然抬眸,门侧的人却离开视野,出现在他身后。

“你说……”他搂住他的腰,“你待我有悔。”

灰瞳剧缩,白司挣扎起来。而腹部的手却未曾用力,是以他失了支撑,踉跄半步,扶墙低咳起来。

嘶哑咳声近乎于干呕,方帕掉落在地,身后脚步再次逼近,他退无可退,匆匆将脊背抵上墙,惯常漠然的眸底竟是露出惊慌神色。

“别、别过来!”

话经道出,他倏而僵住。颤颤抬眸望见白迹勾唇,在低低地笑。

“嗯,我不过去。”

后退半步,他欠身拾起方帕,其上沾染血迹,可他并不在意,他歪头弯眸,笑着道:“可是哥哥,你须得知道,我并未说谎。”

白司眼尾泛红,他咬住唇,攥着拳,心底有个小孩无措地拽着他,细细地哀求他不要让对方再继续讲下去,拽得他指尖生疼,禁不住发起抖。

红瞳将此尽收眸底,眸底笑意渐浅,白迹蹙起眉,似是察觉了什么。

他没再追问,将方帕搁在走廊栏杆之上,迈步转身离去。

脚步渐远,叩响消散,白司胸腔起伏,剧烈地喘息起来。

喘息引发轰然耳鸣,他战栗着,伸手去碰那方帕,指尖疯颤,拽住方帕,用力揉进掌心。

而后无力地撑着木栏,待喘息趋于缓和。

他轻轻闭眼,苍白唇侧有血迹渗出,良久,灰眸掀起时,已然恢复漠然。

转身时,一只紫陶茶壶掉在地上,走廊的另一侧,不知何时站着一名旅店侍应生,正神色愕然地望着他。

白司微一蹙眉,寒声道:“有事?”

侍应生匆忙回神,他摇了摇头,快速拾起茶壶,拔腿就跑。

那举止颇像是在逃难,白司轻向上扯了下唇角,眸底却漠然一片。

黑靴跨过门槛,客房门再次合上,昏暗走廊终于空无一人。

黄昏。

雨终于渐停。

侍应生推着餐车往后院走,顺着一楼走廊逐次送餐,尽头处的房间里,依照名单登记,似乎住着一名青年,他抬手敲了敲门。

“先生。”他道,“您订的晚餐。”

一只餐盘啪地摔碎在地,吱呀声随门轴旋出,门自内开启。白迹衔着糖果,漫不经心地向外望去,空荡荡的走廊里却只有一只餐桌,人则不见踪迹。

红瞳微凝,他蹙起眉。

“嘻……”

森森笑声乍起,如波纹层层推来,白迹循声转身,对上了一双诡怖的白瞳。

“你就是……宛斯迹?”

音未落,白迹并不犹豫,他凝眸捻指,流火一瞬飞出,烧上白瞳。白瞳化作烟缕消散,四下重归寂然。

来人是贪婪教十二神之第四主神,流,擅制造虚影。

他来此地是为了……不,这不重要,先去哥哥那里。

白迹转瞬移形,出现于二楼尽头,他欲要推门,那双白瞳再现眼前,教他手指倏滞,无法再有动作。

另有一双小小的手,捂住了他的眸,迫使他闭上眼。周身仿佛蒙了一层厚厚的壳,唯有听觉分外鲜明起来,一道男孩沙哑的嗓音附上耳畔。

“来……”男孩轻轻道,“回答我,你是否为宛斯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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