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春夜(117)

卷文记载,风果生于千引,为千引风能之源——风木所结果实,形如莹莹飞絮。一旦吞食,再辅以风系异能,可结出崭新风之种。

他依稀察觉,唇边有稠黏的、滚烫的血迹滴落,旋即真真感见光点明灭浮现,遭一双手和着风之心种,轻轻送入他唇中。

不……

他眉微拧,于那挣不脱的浑噩幻梦里拼命嘶吼。

不!

勿做傻事!封零!

可他醒不来,阻不停,又顷刻间,自喉而下,庞大汹涌的异能磅礴翻涌,助势心种之火簇,轰然一声,烧穿了他的神智。

他跌入到无穷无尽的白茫之中。

许久。很久。

雪发青年自榻上惊醒,他望得四下,空无一人。

而身侧矮案之上,安静摆放着曾被珍惜收下、又遭返还的血色十字耳坠。

偏头低咳,他望向远处朦胧似洗的窗外,胸膛发出荡彻幽然的回声,如同悲愤,如同伤雾,而苍穹之上繁星点点,都城的马车声响在远处摇曳渐远。

那种绝望的、痛彻的,浓意似火肆虐,似风澎湃。

他敛回眸,解带散衣,将缕风化作薄刃,一笔一笔,于锁骨之上某一处,刻录繁文一字。

“司”。

红瞳晦黯似墨色,唇翕动,泪珠滚滚滴落,混入血珠,淌至苍白肌肤。

原来生生离,是这般苦。

哥哥……原来彼年,您是这般苦。

唇在颤,肩亦在颤,偏生训犬之戒察觉他未曾依从命令,猩红骤起,教他愈发地痛。

痛不欲生,痛若濒死。

他捏攥着拳,膝盖摔跪凿地,指骨崩又裂,虎齿几欲破,他发出残兽般的,低闷哑喘。

该当的。该当的。

他宛斯迹该生生受此苦,生生痛至极,他不必哀哭,不必求救,无人管顾,无人救他。

好……

好。

好。

宛斯琉尔此人,抛妻弃子,于举国之事昏聩无度,勾结恶教,确乎该杀,但不可轻易令之身亡解脱。

他宛斯迹于世间所承种种,所失种种,必千万倍于此人之身,施以索赔、施以追讨。

砰一声,风呼啸狠撞,撞得远处门扉大开,他踉跄起身,踱步出门去。

店外恰有两名稚子奔跑嬉闹而来,因这狂风而被掀翻倒地,懵懂抬头望,望见他,却一瞬惊恐悚然。

“坏……”

坏人!

此字词未能道毕,白迹冷冷斜乜来,孩童哗然色变,捂住唇,似吓疯般倒爬远离。

“救、救命!母亲……”孩童连声惨叫,呼喊能庇护他们之人。

白迹勾唇森笑,又敛红瞳,嘶声长笑。

母亲么?

他既无母亲,又失哥哥与挚友,天底下谁人再难止他猖妄。

疯了也罢!疯了也好!

他叩打响指,自此瞬为始,痛转疯恨,污浊双手燃爆憧憧黑色,焚烧一切,摧毁一切。

该要偿债了。

第55章 Chapter055 忽如

破晓街头。

缰绳勒马,车轮停行。

此条巷道堪堪毗邻风冥皇宫,居主屋主皆是达官显贵,脊梁雕纹争相比试浮夸华美。而巷道尾巴处有不甚打眼的一居,题字牌匾尘灰斑驳,显然已是门庭衰败。

转瞬马车上拾级走下一人,零散行人驻足探头望,却是年前早已乞骸骨、告老还乡的风冥皇朝旧阁臣詹卿。

詹卿素来不苟言笑,往日最烦的便是遭人窥视议论,因此行人纷纷缩脖闭嘴离去。

应门小厮面上作笑,心底却一个头八个大,显然没料到自家老爷会忽而返回都城老宅——这居所今岁年始就已经挂名进了售卖行当,平日里小厮懒得花钱币遣人洒扫除草,眼下内里比外头更加衰败。

然而所幸老爷子似是于此并不在意,只面色肃穆地径直登入后院。

后院愈发草木葳蕤。

詹卿沉声屏退一干下人,亲自执锄,于那后院杂草丛中挖出凹坑,取出了一只木匣。

木匣遭虫蚀,已然残不成型,然詹卿半分不介意,细细摩挲半晌,直待那匣身之上露出个繁文古字。

却是一个“熏”字。

他盯着那字,浑浊青木色眸显出微光,意味悠远地眯起。

依稀可见从前,此身未老时候,他光风无限,担肱骨重任,偶然间得拜见那淑丽柔心的七殿发妻。

她笑言己身名为熏莲,劝詹卿投于七殿帐下,七殿素有才与志,定当不得辜负他。

得熏莲三番恳请,他终于应允,拜七殿为主,为他荡平对派,为他清夷小人,向先皇押命举荐,终步步奉他登高位,成皇,坐拥此国。

可后来。

后来熏莲遭禁偏宫,再不得见。而那从前踌躇砥砺的七殿,则成了亲佞远贤的昏聩君主。

再不闻旧人笑靥,再不见女子施然礼,提裙弯腰,赐赠木匣载礼,恭贺他仕途通达,此生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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