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冥都城,宛斯琉尔居所所在。
白颂以训犬之戒所令,便是要他杀了宛斯琉尔。
宛斯琉尔……红瞳彻黯,他阖眸不再望万物。
垂首静立间,人群自觉无趣而逐一散去。他掀开眸,漠然缓步走到树荫之外,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众生熙攘。
红瞳缓渐没入晦色,他敛瞳入眸,孤立原地。
天地间,浩渺无垠。而他孤立其间,是小小的、几可忽略的一芥子。
有行人一时不察撞上他,觉得怪哉,驻足好奇上下打量他,又惧他眉间沉冷而匆促离去。
足下影逐刻移走,一寸、一寸,悄然转动,惚而已是傍晚。
左肩又遭一撞,他仍似无所反应,直至耳后,倏地传来熟悉的、又恍如隔世的轻唤:“小迹哥哥。”
红瞳又露,白迹抬眸回乜,望得的竟是封零。
“小迹哥哥。”封零又唤了声,倏然浮现温和笑意,“终于找到你了。”
一盏茶安置于案,店伙计躬身言请慢用,退去。
封零端了盏,却未饮,仅捏在手心。
他面上落满忧虑,神色飘忽不定,焦灼又迟疑道:“她……她是否……”
白迹闻他踟蹰,平声道:“为安葬巳甲尸骨,红已然失踪多日,杳无音讯。”
此句落,茶盏险些全数洒泼。
封零手忙脚乱,他捏起湿布,笨拙地要去擦拭水痕,却遭白迹摁住手,白迹弯腰下去,道:“我来。”
雪发抵近,青年以残存的余温覆于湿布,吸去水渍,举止轻慢,似在照料稚子。
片刻后,待处理完毕,白迹直身抬眸,蓦然对上了一双眼圈深彤的眸。
“小迹哥哥……”封零哽咽似泣,“巳甲哥他……他真的……”
红瞳落低,白迹遽生沉默。
许久之后封零攥住他手,压抑哭腔,他字字艰涩,似苦楚难忍:“对不起,对不起小迹哥哥,我那时不应该……不应该离开大家的……”
少年诉说着他的深重愧意,丝毫未觉,其掌心下那遭他攥着的指,指骨崩起,裂出猩红血色。
生生捏得骨与皮撕开。
许久之后,哭声哀弱,白迹露出麻木的疲惫倦色,他勾唇,极浅地笑了笑。
“没事。”他低语,“已经没事了。”
封零抽噎,呆望着他,双眸已近红肿。
虎牙露尖,白迹轻拍拍他脑袋:“你彼时离去,仅是为蝶须。不知当下蝶须骨伤可得痊愈。”
封零望他而发怔,回神,快速抹去泪,道:“她已经、已痊愈了。”
“只是……”他犹疑,见白迹仍是微笑,故而才鼓起勇气道,“只是她近日已显怀,不便来见……”
“恭喜你,零,将成人父。”
言及此,修长指节抵上耳侧,摘取血色十字耳坠,白迹将其放入封零掌心。
“我无他物可赠,此聊以算得一份薄礼。”
薄礼?可分明,血色十字星辰好似小迹哥哥的灼灼心意,贵重万分,烫得指节都在蜷缩。封零拢眉咬唇,又要恸哭,唇张合嗫嚅道:“怎么可以……”
白迹低柔地笑。
“请你收下。”他直起身,眉眼间倦意愈浓,哑声道,“抱歉,我有些乏了,先行休憩片刻。”
言毕转身欲走。
怎料须臾间,雪发青年已失全力,狼狈踉跄摔跪,歪斜倒地。
封零顷刻色变,伸手捧起他,慌乱呼喊起来。
可是枉然。
喊声愈急,四下店伙计遭惊动,纷纷赶来相助。
有人去唤医者来,有人作辅助,同封零一齐搀着白迹上得后院西侧三楼客房。
半小时后,后医者伸手探脉,却先是大惊,而后渐渐面露难色。
“这……”医者踟蹰,望向封零。封零眉紧蹙,将他引至一旁,道:
“他为火系异能者,此前因屡次遇事而耗竭了异能,且期间吸收了许多旁系异能,只并不算全数吸收,故而眼下,想必正是十分棘手。我们不奢望痊愈,只求缓解。”
“原来如此。”医者喟叹长吁一声,“此位小友年纪轻轻,却这般多难,真是命苦也。”
封零默然。
“既然是为缓解,那便好说。”医者又语,“异能杂多,有失主导,只消令其纳入另一异能以作根系异能,便可缓解彼此相斥之苦。”
“所以……”封零挠挠脑袋,露出恍然,“是指要再让他吸收另一种异能么?”
得医者笑而颔首,封零终于舒展眉心,他付了钱币,请离医者,又合上门,兀自往白迹身侧走。
另一异能……那么风异能,算不算?
“小迹哥哥。”他呐呐细言,又弯眸笑,“你听说过风果么?”
风果……
沉沉混沌梦中之人遭此二字拨动神经,心下呓语,他眸仍阖闭,眼前恍惚浮现一页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