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春夜(101)

死去……

浅青瞳珠倒映她面容,而渐渐,那瞳上光泽散流,温柔笑意彻底沉寂,成了冰冷死物。

她攥他手,极力摁入怀,恸哭成了凄厉疯笑,干哑无声地低吼:

没了!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她的巳甲!她的兄长!

镜花水月巳甲,南柯一梦似假,通通尽皆是假。

护佑她夜夜安眠的那处温怀,空空如也,天上地下,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少女脊骨遭弯折,岁月稍纵即逝,她稚气方去,已近似苍老佝偻。

第47章 Chapter047 是真

许久、许久。

雨滴同银针绵密刺下,淅沥渐渐转为瓢泼。

痛与冷刺骨,白司指尖战栗,他长睫挂水珠,面覆泥浆,滞涩抬眸。

红不知何时走近来,拽着巳甲搭倚她肩脊,面无情绪,望向白司。

弯腰,怀表遭其放在白司手侧,她木然张口道:“血点怀表已染血迹,可追踪教主。”

言毕她转身离去。

白司剧烈咳颤,他似欲出声制止,却仅让红步履稍顿,留下只言片语:

“我去寻曲家冢,你不必顾我,今后珍重。”

少女的影子消逝在雨幕里,雨淋涮一切,猩红淹没浑似淡去。

白司撑着膝与腕,跪起,摔下,又跪起。

第无数次。

他似遭踩践入泥的猫,面庞剔透唇惨白,狼狈、可怜,却又拼命抵近他的小狗,颤抖捧起小狗残破面庞。

面庞斑驳染泥,失了寻常滚热,他叩拥他入怀,嘶声、又无声唤他:阿迹……

无有回应。

天地间寂静如死,暴雨催打折腰,湿透绯红眸尾,神色雾蒙,却恍若悲色落泪。

不。

不能再失去他……

白司摇晃扯他站立,却又相拥摔下,他仓皇拽他,又摁入怀。

他翻身过去,扯断发带,将白迹之手缠至肩颈,伸手匍匐爬行。

荒原茫茫,砭鸦嗤啦腾飞而起,豆大眼珠俯瞰向下,那地上的人成了茫茫间的渺小点墨,又纠缠在一起,看不分明。

点墨一寸、一寸,向前缓行。

雨涨又停,风响又寂,四下日月恍惚,颠来,倒去,升起,坠落,不知又过漫漫多久。

荒原上的黑点散作两点,地上的白司彻底失力。

充血灰瞳空洞洞半睁,望向滚摔落地的身侧人。他艰滞伸手去触碰,纤长素指扎满荆刺与碎石,他察觉不及疼痛,徒劳绝望。

阿迹……

他的阿迹……

想要听听阿迹的心跳,那曾是炙火,可祛一切酷寒,遭他千百次推开亦在燃烧。可此刻勇气生出,他想感之。然而六感听觉尽皆失效,他什么也听不见。

再也……听不见……

他无声地哽咽嘶哭,素来漂亮淡漠的面庞因痉挛抽搐而不成形,涕泗流空,猩红涔涔。他像丢了唯一一枚铜币的街头乞丐,第一次地、最终次地、彻底彻底地,一无所有。

“呃……呃……”

残破的气流声钻撞出喉,他连咬唇闭唇的力气也无,以听不清的微弱发音,一遍一遍,喊他唤他。

“……迹……醒……嗬……”

阿迹,醒来,求你。

片刻也好须臾也好转瞬也好,醒过来!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

我的阿迹!我的阿迹!

我的阿迹……

可是啊。

没用的。

徒劳的。

他听不见了。

他快要死了。

而白司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废物,走不出荒野,救不了挚爱,苟延残喘,无耻独活。

好痛啊,不如死了。

不如死了!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好!

同他一起!与他同葬!陪他安眠!骨灰纠缠!再不分离!

白司咬住舌,又止不住地咳血哑笑,他终显癫色,他彻底发疯,他晃荡起身,再颠歪走近白迹。

而后摔下去,趴在白迹心前。

耳与心之间的罅隙填满时,忽而耳廓跳起来,微弱的,却鲜活的,传来声声心跳。

他抓扯他衣领,恸哭,又狂声笑。

“呃……呃……”

笑不成声,竟似泣血,他再拉扯他,砭鸦擦脊而过,啸声远离,引那黑靴划深痕,血步往前。

直到忽而有了声。

人声。

笑声。

坚冷的草地之上,有顽皮稚子踢他一脚,笑嘻嘻地道:“什么东西?”

白司恍惚抬眸,眉微蹙,滞涩回护住白迹:别踢他。

见能动,又见是人,稚子讶异,“原来是乞丐呀!”他拍掌道,又好奇询问,“喂,你俩打哪里来的?如何进得我家果林?”

说着扔来一颗红果。

谢谢。

白司艰难摇首,抓爬攥住红果,并不吃,凑近白迹唇边,捏出浆汁滴在白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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