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好像一盆水,将他心头那些怪异浇了个透亮,一连数月的相处,已叫他滋生了不该有的独占欲,那么她的意思是什么?
他生性温和无争,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思不重,更向往晴耕雨读,山水清音伴一生。
她若是愿意,她会愿意吗?
他将茶瓯放下,回了寝屋。
自这些儿郎来拜访,她听见声音,就避入了寝屋里未曾出来过,“他们这么快走了?”
“还没有,”他茫然四顾,霎时间组织不出一句准确而完整地表达自己心意的话,捡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衢州有个录事参军叫徐笪……”
复述听过的东西,总是比描述心里幽微曲折的想法容易得多。
那些话像流水一样说了出口,说完就好了,说完了再问她愿不愿意,她要是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他立刻表明心意。
他还未问出口,抬眼见她脸色如冰霜。
“这个徐笪,就真的这么好吗?好到沈先生听了就想把我嫁给他?”
他一愣,她冷笑追问:“说话啊!”
他硬着头皮:“我虽未见过,但子树为人正直,能够得他一句宽厚忠正,人品大抵不差。”
“好啊,衢州有个录事参军是吧,我愿意,我这就收拾东西嫁过去。”她撑着膝盖起身,干脆地拍了拍手,开始翻衣箱收拾。
项上初尝情滋味的榆木脑袋,终于转动。
他去拦她的手,她叠一件衣裳,他收一件回去,如此到第五件的时候,她不再动了。
“现在很生气,你出去。”
“好。”
整整三天没有再同他讲过一句话,第四天清晨,他醒来,她肩上又挎着一只骇人的行囊。
“沈道麟,我最后问你一次。”
“不论是徐笪,还是别的什么高门子弟,达官显贵,你愿意我嫁出去吗?”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哪怕明知旁人能够给她更好的,还是心有私念,心存侥幸,想要能够得到垂怜。
他第一次这么清醒且主动地拥过她。
他已经得到了垂怜,她肩上的那只行囊沉而实,有奇异的流动感,不是远走盘缠,是她昨日为填补米缸而买的一袋米。
眨眼数年过去了。
支摘窗被“怦”一声关上,等待他答案的女郎再要离开,已经不需要再收拾行囊了。
沈徵侧头看了一眼,慢慢直起身,听见主屋的门□□脆地推开,他错愕,安静地回头。
“我不要这么敷衍的回答。”
“沈道麟,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不想我再过来了吗?”
第42章 自作自受
姜玥一步步走到沈徵面前。
屋里的光暖暖融融, 映在他幽如深潭的眼眸里,转眼被他垂下的睫毛遮了去。
“郡主,有些话不是非要说那么明白。”
“可我就想求个明白。”
她再贴近他,扶着他手臂, 踮脚凑到他眼前, 从他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小小缩影。
“真的不想我再过来吗?”
“不想。”
男人侧过头,语调冷静, 薄唇紧闭, 露出了利落的颔角线条,颔下肌理随着动作一缩。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委婉的说辞不信, 明白的也不行。”沈徵沉默了一下,“我一定要对郡主死心塌地?”
“我不是……”
“也罢。”他忽地一笑, 转过头来, 反手将她一扯,毫无阻挡地按在了怀里。
“郡主既不想走, 留下与我共度良宵?”
“……”
“日后沈宅这面墙就凿一道门,我们不谈名分,郡主想什么时候来临幸, 就什么时候来。”
他手掌顺着背脊扫过,握在侧腰,见她毫无动静,更得寸进尺地游移。
姜玥不知是麻是痒, 掌心抵在他肩头,勉强稳着气息:“可你越这样,我越不信。”
沈徵手一顿, 继而加重力道。
她深深吸了口气,“沈大人真有此心, 麓湖泛舟那日就……何必故作孟浪来激我。”
“那日艄公就在船尾。我行此事,不喜旁人在近前,原来郡主不知?”
“……”
“也难怪……毕竟,我们未到那个地步。”
沈徵一把将她抱起,三两步走到一张狭长的花鸟纹红木橫几前,将她放了上去。
姜玥退无可退。
背后是墙,身前是沈徵,她既不挣扎,也不同他讲话,赌气一般地瞪视。
沈徵是连洞房花烛夜都不愿勉强她的人。
婚后她吃错莲子长了风疹,康复后是月信,月信结束后,她多番明示暗示,沈徵岿然不动,直到她忍不住捅破了窗户纸去问,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