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郡主,来。”
郑皇后眼含笑意,朝姜玥招手,高澹是无意赐婚,但她自可筹谋,“走近些让本宫看看。”
姜玥走近,只觉郑皇后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扫过,落到她鼻尖,又转头看了宫女一眼。
宫女递来一块熏香手绢。
郑皇后替她擦了擦,是换下骑装时不小心蹭到的草屑,“本宫没记错的话,昭明郡主已及笄好几年了,永春候府也是,怎么都不知道着急,给你说个好人家?女郎的好年华就那么一段。”
姜玥眉头一跳,接过郑皇后放到她手心里的手绢,余光看向了高澹。
高澹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淡声问沈徵与袁唯乐:“你们都替朕赢了鄂仑国,除了赛马彩头,还想要什么赏赐?”
袁唯乐耿直:“臣想要一根精铁单钩枪。”
沈徵未语,似乎在留意她这边,半晌轻声道:“臣确实有一事想……”话音被姜玥盖住。
“回皇后娘娘的话,永春候府一直不曾给臣女议亲,皆因臣女已有心上人。”
女郎的音色清灵婉转,但是语调坚定,说的事情也不太寻常,听得两边都是一静。
隔着一道明纱屏风,沈徵微微侧目。
听见她继续道:“臣女的心上人是这世间最好的郎君。除了他,我谁也不愿意嫁。”
第38章 由爱生忧惧
“臣女的心上人是这世间最好的郎君。除了他, 我谁也不愿意嫁。”
她话说得不留余地,郑皇后微愣后掩唇,笑了笑,“永春候夫人说郡主性情跳脱率真, 本宫原先还不相信, 看来果真如此。”
姜玥垂眸:“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半刻钟后。
姜玥从天子营帐离去,马球赛场上, 蕖丽国与百济国的马球队打得正热烈。
拓已皇子亲自上场, 黛梦公主在看台下给兄长叫好,激动地恨不能下场去打。
“我去给他们助威呐喊。”姜玥朝着看台边走去, 离去前,特意看了沈徵一眼。
沈徵与袁唯乐并肩在后, 正低声说话。
说好观赛的女郎看到半途, 悄悄溜出围场,从马厩处牵走了一匹不用作马球赛的马, 骑到了蝉鸣声漫山塞野的树林里。
姜玥停在马场开辟出的林道里,没等多久,就等到了随之而来的人。
山林深处往北走, 有一条汩汩流淌的清溪。
清溪在日照下熠熠流光,二人将马牵到树底下,挑了溪边近荫处的一块山石,并肩坐下。
姜玥打湿了手帕, 冰冰凉凉地润泽在掌心,听见沈徵温声问:“方才是故意打断我说话?”
“是故意的。”
“为何?”
“因为要对你公平些。”
姜玥思忖了片刻如何开口:“我若不打断,沈大人是不是就要向陛下请求赐婚了?”
“有何不可?”沈徵承认得干脆。
今日她在马厩里挑选马匹时, 罗挲皇子那种垂涎的目光,他虽然隔得远, 也看得恼火。
马球赛完了,三日后有宫宴,半月后有太后寿诞,诸如此类叫人担忧的邦交场合太多。
“沈徵。”姜玥攥着那条湿漉漉的手帕,颠来倒去地绕在指尖。夏末依旧炽热明亮,可她周身的气血仿佛都往心头凝聚,叫四肢变得发凉。
“我跟你说过,将我抚养大的阿爹阿娘是在江南东道贩卖博古器物,你还记得吗?”
“记得。”
“他们一共开了十多家店铺,叫做白鹤堂,数年前以谋逆论,被问斩流放的江家,就是让我无忧无虑地长大的家。”
沈徵微微抬起眉梢,不知是没猜到她身世,还是讶异于她选择这个时候坦白。
姜玥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是江家的养女,侥幸逃过了流放,被发卖为升州官奴,在一场官宴中跳河逃走,才遇到的你。”
“我最初……我最初说要报恩,日日跟着你示好,甚至多番撩拨,是想哄得你愿意给我庇护,愿意与我成婚,让里正与你的师座作保,在平洲县衙给我立一个新身份,让我摆脱私逃官奴的身份。”
最后这笔,她可以轻轻揭过。
但往后余生漫漫,沈徵若要与她共度,难保哪日会想起,会疑问,会日渐酝酿成一根刺。
情之一字,若最先起于有所欺瞒的私心。
她不知沈徵会如何看待,但她不想沈徵日后有一丝一毫后悔娶她的可能。
沈徵静了许久,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眸转开,去看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还有吗?”
他声音沉而安静,“还瞒着我什么?有什么没告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