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徐勋之清清白白。夫人难道不知吗?”
姜玥语气冷静,目光凌凌看向她,郑夫人眼神躲闪。
“先前我还住在永春候府时,徐家的礼物我一概退回,府里人看得清楚,我也有人证与文字记录。”
春季新科进士樱桃宴上,徐勋之来质问她收礼的事情。郑夫人不至于贪图这点钱财,却一直乐见徐勋之纠缠她。
“唉,都说继母难当,果然不假。你搬出去了,我知你素来热衷绘事,又听闻你与那些舞文弄墨的公子哥儿交好,包括那徐郎君,我是实在琢磨不准你的心意,便收了。”
“那今日我与夫人说清楚。我已搬出永春候府,往后别家送礼,夫人请一概代我拒绝。将来要还有哪家老太太问起来,让夫人为难,夫人告诉我,我亲自登门去解释。”
“大姑娘你这……我也不是为了你亲事着急吗?你父亲被贬在北边守城未回,我先替你张罗着看看眼。”
“我的亲事不劳夫人挂念,也不需父亲分神。”
“再过两个月,是各国使团来贺太后娘娘寿诞的日子。你看哪家适龄婚嫁的贵女不是早早嫁了人或定亲的?若我没看住你出了岔子,你父亲回来定然得怪罪我。”
姜玥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威胁意味,抚平皱了的裙摆,朝郑夫人行礼:“夫人的提醒我明白的,改日再来拜会。”
她从永春候府出来时,脸色淡淡的。
回程一路魏如师都认真驱车不说话,连平时最喜欢吱吱喳喳的银杏也静了,直到她回府让银杏备好纸笔。
姜玥提笔,在砚台里舔墨。
银杏瞅着她脸色好转,“郡主要写信给谁?”
“写给……”姜玥落下第一个字,三点水的偏旁,忽地转头睨一眼银杏,“你看着我写不出来,快去外边守着。”
“哦。”银杏眼神闪着亮光,抿唇笑着退出去,“郡主不说我也知道,都写在脸上了。”
姜玥起身去看了一眼里间,半身高的铜镜擦得新亮。
她五官容貌未改,只是唇角比寻常翘了些,眼里盈动的神采比寻常更亮了些。
只是写封信,催他早些回来。
又不是写情信,紧张什么?她点了一点镜子里的自己,转而回到案上,第一句话就重写了两三次。方才在永春候府那点愠怒与不快,随着一字字落笔被她抛到了脑后。
一颗心轻盈地飞扬了起来。
旋即想到他说“短则两月,长则半年。”他在衮州除了处理公务,还要把编修郡县志的差事忙完了才能回来。
姜玥将催促的话语涂掉,换了一张新净的信纸。
郑夫人的话说得有道理,历来各国使团来贺,便意味着或许有哪个宗室之女或世家贵女会陷入和亲的命运。
和亲西藩的明盈公主前年就是这么嫁出去的。
听闻了消息的各家都赶着早早商议嫁娶或定亲。
可她不愿用这件事去催促沈徵尽早回来,也不愿像以往那样,把个人命运寄托在他人庇护之手。沈徵愿意护着她,很好,但她最先应该学会自己护着自己。
这么一想,笔下内容便截然不同。
姜玥读完一遍,暗自失笑,喊来魏如师去驿站寄送。
“郡主可要加急?”
“不用,就慢慢送吧。”
信件投入驿站,落入了邮役存放信件的油纸箱里。
邮役一路慢马到了衮州,信件转至衮州府衙,转至办事内堂,再转至放着卷宗与文稿的沈徵案头。
崔冲留下的烂摊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从沈徵有空依据公文、奏疏、状书、卷宗、账簿等文簿的大小厚薄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叠放,便可见一斑。
“沈大人,从皇都来的信件。”
“知道了。”
负责去驿站定时收取的胥吏将信筒摆在案头,退了出去。沈徵看着卷宗,在他对面办公的张恕却探头,状元郎八风不动,握着卷宗的修长手指未偏移半分。
“沈修撰,有你的信,怎么不看?”
“先看卷宗。”
话是这么说,卷宗却是好半天未翻过一页。张恕闷笑,佯装伸了个懒腰,“哎,我出去走走。”
办事内堂清清静静。
沈徵放下再看不进一字的卷宗,拿起信筒。说好追着他跑呢?人回去了,信过了整整五天才到。
第31章 红烛不灭
信筒很小。
展开的信薄薄一页纸, 沈徵转眼就读完了。
并无什么不可当着旁人面观看的浪漫情思,写得更像她回皇都后的生活日录——被册封了,封号是昭明,她还挺喜欢;皇都暑热难耐, 比衮州有过之而无不及;皇都的白雪酥没有衮州观音节那日的街头小摊好吃, 她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