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澹忽道:“等等。”
薛怀璧顿步。
“你记载里说,协助查探的还有沈修撰和……”
“和乐安长公主与永春候的嫡女姜玥。”
高澹侧目:“她怎么追着沈道麟去衮州?”
薛怀璧轻咳一声:“郎才女貌,正当年华。”
衮州一案,他为姜玥清誉着想, 没有在奏疏上明文写,对高澹密递的记录却并无隐瞒。
“乐安皇姐的女儿啊。”
高澹一静,试图回忆这位皇姐的音容笑貌, 如水掠流沙只有模糊虚影。他与乐安非一母同胞,手足之情不甚深厚, 但记得这位皇姐生得极美,生产后没多久就香消玉殒。
“她是不是还未册封?”
“回陛下,臣记得姜姑娘被寻回那阵子,恰逢永春候被督军弹劾贪功冒进,险些累及北方战事丢了一城。”
乐安长公主故去,永春候时逢逆势。
这金枝玉叶皇家认与不认,何时认,全凭高澹一句话,礼部官员再催也没用。薛御史本着良心帮衬一句:“姜姑娘对于保存崔冲一案贪墨证据上,助益颇多。”
高澹看向内侍李德海,李德海贴近低语:
“确实未册封。姜姑娘流落民间,那阵子被接到宫里,跟着皇后娘娘手底的嬷嬷,还有公主们的女师一起学习礼仪规矩。陛下那时说,择个日子再册封。”
“那就找钦天监算个好日子,”高澹抬头,见夏日金光漫过窗格,将御书房照得敞亮,“近几日就不错。”
大暑未至,已是骄阳焰焰,汗湿如蒸。
姜玥赶在晌午时分回到皇城,一进到寝堂就将染了泥尘湿汗的外裳褪下,只剩丝绢单衣,钻入净室洗去一身黏腻。
再出来时,魏如师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娘子出来了吗?银杏快快替小娘子更衣梳妆,皇宫来的内侍官就等在前头。我瞧着像是要颁旨册封了。”
姜玥一愣:“这么快?”她还以为要等到地老天荒。
银杏拿来宽齿梳通顺头发,手脚麻利地伺候她更衣。
前院明堂里。
李德海等到了衣妆俱整的姜玥,笑得和蔼,逐字逐句地念完圣旨:“兹有乐安长公主之女姜玥,嘉言懿行,淑慎性成……深慰朕心,现封昭明郡主,食邑六百户。”
姜玥接旨跪恩后,被李德海虚扶起来。
李德海眼角的鱼尾纹绽开:“老奴恭喜昭明郡主了。”
姜玥没想到来宣旨的是御前走动的李德海,声音压低了问:“李内侍,陛下可是知道了我……在衮州一事?”
“陛下顾念亲情,乐安长公主的灵牌一直供在皇寺里与历代祖宗同享香火。郡主辛劳,陛下自然也是顾念的。”
李德海话说滴水不漏,领着小黄门一同离开了。
魏如师与银杏领着阖府上下向她道喜:“恭喜郡主!”
姜玥收好圣旨,看众人亮晶晶的眼神,失笑:“好啦,诸位打理府务辛苦,这个月月钱都翻倍。往后府里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必拘束着。”
众人应了,欢欢喜喜各自忙去。
魏如师这才得了空,与姜玥讲这些日子的消息:“画坊的掌柜们没有动静,近日没有人再来卖有标记的画。”
“郑夫人遣人来过一趟,我说小娘子去衮州探访画师还未归,郑夫人让小娘子回了后,要到永春候府看看。”
姜玥点点头,没说什么。
郑夫人,是她生父永春候姜仲昆在乐安长公主离世后娶的续弦。
酉时,永春候府华灯初上。
姜玥独坐前院,在茶香袅袅里,等了快半刻钟,才见到姗姗来迟的郑夫人,一袭蟹壳红的金丝昙花锦裙,衬得人气色红润,一派养尊处优的闲情。
“玥儿来了?哎,我忘了,现在得改口叫郡主了。”
“夫人是长辈,按着旧称呼就好。”
她对着郑夫人喊不出母亲二字,因既无生恩也无养恩,两人只是被永春候的关系牵绊到了一起。
郑夫人也不恼,细细打量,“人都瘦了一圈。什么画师那么重要,非得跑去衮州找?”
“夫人知道我,平生没什么爱好,就是赏画。”姜玥耐着性子,与郑夫人说家常,顺便问候同父异母的弟妹可好。
话题漫无边际地转了小半盏茶。
郑夫人终于入正题:“玥儿啊,前几日我去寺里上香,碰见了徐家老太太,正说起来……”
姜玥脸色慢慢淡下来。
郑夫人仍是自顾自往下说:“徐家那小子,前阵子整日追着你跑,礼物也往候府里送了不少,我都给你存好了,没动过,就等着你回来看看。你与徐郎君,究竟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