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冲与夫人柳氏坐在遮阳蓬下看。
沈徵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冲陪在遮阳蓬下的姜玥问,“昨日夫人在街上买给舅娘的礼物吗?带过来没有?”
姜玥咬唇:“我给忘了,这就去拿。”
长福提议:“小的去吧,小的腿脚快。”
“你知道在哪儿吗?我夫人房里,你也敢去翻?”沈徵继续敲他,“用点劲儿捏。”
柳氏听见了嗔怪:“晴娘何必这么客气。别自己跑了,找个小丫鬟去拿。”
不远处爆发一阵喝彩声。
有个护院投中了最远的壶,得了竹签粗的金簪。
姜玥看了一眼:“舅舅舅娘体恤下人,他们正玩得高兴。再说了,也不熟悉我屋里摆了什么,我去去就回来。”
说罢行了个礼走了。
崔冲院子里的书房在西厢,恰好与回他们屋同向。
姜玥着鹅黄色高腰襦裙的身影拐入回廊不见了。
不知是原就无人值守,还是打理的小厮也去投壶了。
姜玥顺顺利利入了书房,崔冲书案上,奏疏与公务信件,县级府衙呈递的卷宗,大咧咧摊开着,一目了然。
本也不会那么明晃晃地摆着。
若要藏匿重要物件,会放在哪里?
她巡视了一圈书房布局与摆设,博古架、书柜、插满了画卷的阔口缸、高足灯架、挂上墙上的泥金提字折扇。
没有头绪,但觉得那折扇的摆放位置有点突兀。
姜玥走近细看,书房外闭合的隔扇门有人影一晃而过。她闪入博古架后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了。
书房里能检查翻找的箱笼柜子都粗略找过。
姜玥算着时辰,差不多要走,最后再看一眼折扇提字,没觉察出什么异常,她静悄悄地退出书房,带上门。
一转头,一双凌厉阴沉的眼眸对上她。
她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脑袋空白,勉强压住了惊呼。
不是崔冲,是昨夜请她去见崔冲的管事何文田。
“何管事。”她微微一笑,正想开口,回廊有人远远冲着何文田喊:“何管事,见到苏郎君夫人了吗?”
是本来还在替沈徵捏腿的长福。
何文田侧退一步,将挡着的姜玥身影露出来,“就在这儿,我来凑苏郎君的热闹,路上与夫人撞见了。”
何文田对撞见她从书房里出来的事,只口不提。
两人走向了长福,随他回到投壶的地方。地上彩头都被赢得差不多了,只剩倒数第二远的黑底红漆直陶壶,彩头是一柄镶嵌黄宝石的匕首,崔冲出的。
姜玥将一早备好在袖中的礼物递给柳氏。
柳氏接过一团水光绸帕子,放在手里,慢慢翻开,看见一条明丽夺目的红碧玺手串,“你这孩子,有心了。”
柳氏拍拍她的手,姜玥乖顺地笑笑。
沈徵手上捏着最后一只箭羽朝她招手:“夫人快来,你还没有投过,特意给你留的。”
苏郎君的娘子晴娘是个投壶好手,沈徵或许是不知。
姜玥还未推拒,沈徵已把箭羽塞到她手里,人站直了,将她半推半搂带到投壶线外,扶起她手臂,举起了箭羽。
姜玥压低声音:“就不能不投?”
沈徵笑:“怕什么?”
“收腹,站直一些,手腕放松,瞄准壶口。”
后背贴住一片暖热胸膛,男人清朗的声线变得缓而沉,一字一句擦在她耳际,是沈徵在教她,不是苏家大郎君。
满院子人听不清他们在耳语什么。
只看到恩爱小夫妻你侬我侬,连投壶都要一起。
柳氏好笑:“朗儿别胡闹,这如何投得准?”
“就要这么投。”沈徵头也未转,捏着她手腕,贴着她脸颊:“捏箭的手指别太紧了,喊你松手的时候就松手。”
“准备投了。”
“松。”
箭羽扬起一道弧线,“嗒”一声,直直没入深直壶身,留下淡樱色的尾羽毛在壶边。
满场人愣了愣,随即叫好起来。
“舅舅出的好彩头。”沈徵松开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到壶边捡起那把镶黄宝石的匕首,掂了掂重量。
崔冲摇头:“就这么给你这混小子赢去了,可惜。”
“就当是舅舅给晴娘的见面礼了。”
沈徵回到姜玥面前,拉起她腰间垂下的饰带,牢牢绑在匕首的镂空柄扣上,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我赠夫人金错刀,情意非比寻常,夫人可要日夜把它带在身侧。”
姜玥看进他眼里。
那看似懒懒散散玩世不恭的双眸,藏着认真的叮嘱。
她细细摩挲了刀鞘外的花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