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挺拔的男人慢半步进,身上窄袖短打,利落英武。
他不言语,走进来的一瞬,姜玥觉得驿站内的士兵仿佛把身子绷得更直了一些。
“有是有,但是死了人。”驿丞冷汗涔涔讲了始末。
官员追问:“最后一人行踪不明?衙差没找到他?”
“从昨夜情形看来,是、是这样。”驿丞抹了抹汗。
“薛御史,眼下如何?”男人听完,束紧了护臂。
“慢了一步,”被称薛御史的官员悔得一拍额门,急急在驿站内走两步,拿定主意,“消息既已泄露,他不会耽搁太久,请吴将军的人都换上便服,随我前往衮州。”
男人颔首,转头沉声:“都听见薛大人的话了?”
守兵默契一致,如来时一样迅疾四散。
姜玥一直看着那人。
那人等到薛御史上楼休憩,才转头看她,是吴曜。
吴曜本该在皇城守值,突然接到陛下急令,让他带军士护送御史大夫薛怀璧来驿站,不料在这里碰上了姜玥。
“吴将军,借一步说话?”
她要与吴曜互通消息有无,方才听他与薛御史的话意,一行人要赶往衮州。
越往远去,碰上的流民人数越来越多。
流民是民,只可掣肘,不可误伤,就算有侍卫许一飞陪着她,再遇上流民成群,她也只能被迫停滞。
姜玥要是与吴曜同行,往衮州的路程会快许多。
她出发前已经向眉娘打听过,沈徵要探访衮州仁安县和金安县,“入了衮州地界,我就与将军分别。”
吴曜思忖片刻:“可以同行,但你与许侍卫跟在队伍最末尾,不能耽搁行进速度,我不会停下来。”
姜玥懂得分寸:“我会跟上。”
有了吴曜的便衣军士,一路果然顺畅了许多。
姜玥打算跟到衮州地界,没想到薛御史也直奔仁安县。
仁安是衮州最富庶繁华的县,衮州府衙也设在此处。
几人在仁安县客栈落脚,已是日薄西山。
天边一抹火烧云色如丹橘,街上行人依旧很多。
薛御史早换上便服,指挥吴曜派人打探:“找几个人去衮州府衙和知府宅邸外蹲守,有异常动静来报;剩下的人去驿站、客栈、寺庙、商旅多的地方找,张恕的画像我给你们看过了。切记,动静小点。”
吴曜遣人去了,姜玥也带着许一飞出客栈。
“姜姑娘之前说来衮州找人,找哪里的人?”
“找沈修撰,不知将军认不认识。”沈徵来是为了修撰书稿,理应去与县令或州府接应,她打算去衙门问问。
“翰林院的沈修撰?我见过几面。”吴曜回忆道。
“将军对他印象如何?”姜玥与他边说边走。
这一路匆匆忙忙,遇见的饥荒流民与意外凶杀都叫她没有由来地心慌,等真切地踩在了衮州地界,才算踏实下来。
不远了,就算不在仁安县,也在金安县。
一行人来到仁安的繁华夜市,商铺林立,挨挨挤挤。
不远处的青石道上,驶来一辆华丽马车,四角挂银铃,车窗悬雾纱,停驻在灯火通明,彩旗招摇的酒家。
车夫摆好脚凳,车里下来一位懒洋洋的锦衣郎君。
郎君玉冠束发,金钩佩带,一看就在富庶之家长大。
他约莫心情不好,神色恹恹,瞥一眼酒家招牌:“啧,这就是衮州最好的酒家?长得像皇城最末流的小酒肆。”
车夫露出讨好的笑:“衮州哪能够跟皇城比,郎君将就将就。老爷说了,您是他外甥,在仁安县地界,想去哪儿快活就去哪儿快活,就是横着走,别人也只有让道的份儿。”
“说话还中听,赏你的。”锦衣郎君朝车夫抛了一粒碎银,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厮,抬脚入了酒家。
不远处的姜玥与吴曜停下了脚步。
吴曜蹙眉,“此人与沈修撰,有七八分相似。”
姜玥看了一眼那马车,前头一角挂着衮州州府的令牌。
锦衣郎君从穿衣打扮到言行举止,都与沈徵大相径庭,眉眼似乎也经过粉墨修饰,乍一看像沈徵,又像其他人。
连身边带着的小厮,也不是洗浪。
但她有一种感觉,那是沈徵。
姜玥跟进了酒家,见锦衣郎君入了二楼的开放雅座。那小厮倒茶,锦衣郎君捻着茶杯转了转,忽然转头朝她的方向看来。姜玥没想太多,闪到酒坛架子后。
“可要去近前查看?”许一飞问。
她摇头,匆匆回了客栈。
不用再托人去县衙问了,她无比确认,那就是沈徵。她心跳得有些快,连夜敲开了薛御史的门。